第579章 祸乱由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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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乱由此生

神京城东，毓屏街，宏锦绸缎庄。</p>

午后阳光明媚，街市上人流熙攘，道路两边店铺皆生意兴隆，不时人进人出。</p>

宏锦绸缎庄虽开铺只数月时间，但却已完全融入这繁华街市。</p>

店铺掌柜刘文轩，为人热忱和蔼，会揽人缘，不计小利，在周围街坊店铺之中，留下良善好口碑。</p>

新开的宏锦绸缎庄，只在短短时间内，便已和光同尘于这神京闹市，不惊波澜，不引瞩目。</p>

店铺柜台之上，时常有客人进出购买布匹绸缎，刘文轩在柜台后核查半日账目，便将店堂生意交待给伙计，自己进了店铺后院。</p>

进了房间，他将桌上一迭抄录文字的宣纸，仔细折迭放入怀中，然后出了院子后门。</p>

他在后巷中走了片刻，又转入另一条巷子，一路拐了几个弯，走的都是大街面背后的深巷小路。</p>

如此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在一条干净安静的巷底停住，敲响一处小院的黄铜门钹。</p>

单调有规律的金属敲击声，在安静小巷中回荡……</p>

等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过来开门，他路过花木繁盛的院落，一直进入里屋。</p>

里屋向阳南窗下，摆着一张陈旧宽大的梨木书案。</p>

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穿着便利的短褐衣裳，卷着袖子，坐在书案前。</p>

屋外的阳光，透过半透的琉璃窗棂，将书案上一张写满名字抄录文稿，照得纤毫毕现。</p>

那文稿的最上面一行，赫然写着内阁大学士王士伦、吏部尚书陈墨、礼部右侍郎黄宏沧等三人的名字。</p>

这正是那份张贴在贡院门口，受到无数赶考举子围观，本年春闱官员诏书抄本。</p>

刘文轩在书案前站定，并没有打断中年男子的思路，一直等到他从诏书抄本上抬头。</p>

他从怀中取出那迭折迭的宣纸，说道：“东家，这是我们通过各种途径，抄录收集到的各家官员流传的拟题。”</p>

他又取出其中一张宣纸，说道：其中最要紧一道拟题，是礼部右侍郎黄宏沧所拟。</p>

并赠给昔年同窗之子杭州府举子吴梁，同行的还有惠州举子周严。</p>

我们的人在市面上收罗，都没发现这道拟题，说明吴梁和周严得到拟题之后，并没有将之外传。</p>

因黄宏沧本来就是主考热门人选，所以他的府邸附近，一直布有我们眼线，所以才会留意到这两名举子拜谒入府。</p>

黄宏沧此人作风严谨，除了接待过这两名举子，其余举子拜谒均被谢绝，想来这两人和他必定关系非凡。</p>

我让人重金贿赂了黄宏沧的书童，让他从其书房翻阅抄录，才得到了这道拟题。</p>

如今黄宏沧中选春闱会试主考，这道拟题就变得十分要紧，会试前一日，主考官便会锁关出题。</p>

黄宏沧如出题相似或相近，那两名曾入府拜谒的举子，便会成为最大受益者，必定可引出大事！”</p>

……</p>

中年人从刘文轩手中接过那张宣纸，将那道拟题看了几遍，便不动声色的放在桌上。</p>

说道：“此次朝廷遴选的三名主考官，皆是嘉昭一朝最出色的重臣，当今皇帝用人还是颇有眼界。</p>

内阁大学士王士伦少年成名，仕途早发，城府深沉，年未四十便入内阁知政，这种人物难以掌控，只可远观，不可触碰。</p>

吏部尚书陈墨也是历经两朝老臣，还是永安二年春闱状元，举业履历辉煌，少有人能匹敌。</p>

而且此人性情圆滑多变，富有智谋，当年他因是状元之身，曾入文化殿侍讲，为永安帝诸皇子授课。</p>

当时这些皇子之中，吴王才学天资出众，很受陈墨推崇，两人可是有实在的师生之谊。</p>

当年神京发生吴王之变，许多文武官员都受到牵联，抄家灭族，贬官发配，少有人能幸免。</p>

但是陈墨和吴王有师生之谊，这等密切的关系，他却能全身而退，还能在六部沉浮十几年不倒，最终爬上吏部天官的高位。</p>

这个人不要看他已老朽，身上这等令人忌讳的过往，居然还能让当今圣上倚重，他的心术手段，比起王士伦只高不低。</p>

这种老家伙早已修炼到无缺无漏，如今他致仕在即，越发成了金刚之躯，即便有钢牙利齿，也啃不动他这种老梆子。</p>

礼部右侍郎黄宏沧是永安十九年殿试榜眼，官场学界颇有威望，声名严正清廉，是官场上少有正经清官。</p>

此人身为从二品高官，如今只住一套两进的宅子，家中一妻一妾，膝下只有一女，家中衣履都由女眷亲做。</p>

当今皇帝的确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他用这三人为主考官，当真如铁桶一般。</p>

或许本次春闱之前，市面上波动大了些，这位九五之尊，一向疑心病重，所以才有这等局面，也未为可知……”</p>

刘文轩问道：“按东家所言，我们筹谋之事，难道再无法成就……”</p>

中年男子叹道：“万里河山只倾于一人，春闱乃国之伦才大事，我们能将事情做到这等地步，已是尽头了。</p>

成与不成，已不在于谋，而在于天，天道命数，终究谁可承之，就交给老天爷吧！”</p>

他又取过那张抄录诏书，仔细看了几眼，又将刘文轩抄录的各家拟题，那里仔细揣摩，目光渐渐亮起。</p>

问道：“那蓝皮册子上，所列的主考官候选人，还有哪几位？”</p>

刘文轩从怀中取出那本蓝皮册子，翻看其中一页，说道：“内阁大学士蔡襄、工部尚书李德康、户部左侍郎徐亮雄。”</p>

那中年人脸色凝重，说道：“我听说蔡襄因亲子下场避嫌，已自提落选。</p>

工部尚书李德康，是六部魁首之一，也算颇有份量，而且此人机巧圆滑，并不是什么道德君子。</p>

户部左侍郎徐亮雄，在我们所得的官员履案之中，此人永安十九年春闱二甲首名，恃才傲物，目下无尘，是个不易掌控的人物。”</p>

中年人从书案后站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意态闲适，身上的短褐衣裳，两袖依旧卷着，看着就像个走卒花农。</p>

顷刻，他停下脚步，对刘文轩说道：“你去叫晟兰过来。”</p>

刘文轩出门不久，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便进入房间……</p>

……</p>

神京，推事院官衙，周君兴官廨。</p>

推事院主事郑英权走进官廨，见自己的上官正在仔细浏览文牍。</p>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本案牍，说道：“大人，按你的吩咐，这几日我派出不少人手，在市井之中搜罗各府官员流传的拟题。</p>

一共有五十七道，每道拟题都已标注出题人姓名官职，以及是否入选本次春闱属官。”</p>

周君兴接过那份案牍，将上面罗列得密密麻麻的拟题，和相关附加官员记录，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便放在桌上。</p>

说道：“这些拟题都出自本次春闱属官之手，这些人可能是同考官，也可能是同考官下面的副手。</p>

他们所出的拟题，多半都是夸耀才情，哗众取宠，无关大局罢了，我们可以留待会试之后备查，眼下却没必要多花心思。”</p>

周君兴将手中的文牍递给郑英权，笑道：“英权可是正经科甲进士出身，一身才学不俗，你看看这道拟题如何？”</p>

……</p>

郑英权神情迷惑的接过文牍，他这人办事颇为妥当，这几日调配不少人手，收罗蓝皮册子列名官员所制拟题。</p>

期间，他为了防止遗漏，甚至多次出入举子聚居的西城翻查，案牍上登录的五十七道拟题，已是有源可查的所有，并无遗漏。</p>

为何周君兴手上会有一道全新的拟题？</p>

他打开文牍细看，见上面写到：</p>

礼乐刑政，君之治之，师之教之，于有天下国家者，是以元元为命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