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掉光鲜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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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未散的废墟中,阿力的牛皮靴碾碎半块镶嵌珍珠的舞鞋,耳坠状的铜铃在他腰间随着急促的呼吸轻晃——那是三个月前在暗巷中,从暴徒手里救下红玫瑰时,偷偷藏起的战利品。他喉结滚动,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连金链子都被掌心的汗浸得发烫。
“每次看你在台上唱《夜上海》……”阿力的声音混着远处消防车的警笛声,粗粝得像砂纸磨过钢板,“那些洋鬼子盯着你的眼神,比我砍人时的刀还狠。”他扯开衬衫,胸口狰狞的新疤赫然在目,“上周你被高二叫去包厢,我混进通风管道,挨了三枪才把那老东西的手筋挑断。”
红玫瑰的指尖停在烧焦的旗袍盘扣上,忽然想起那些离奇的“巧合”——被人下了药的酒总会莫名打翻,跟踪她的黑影总会在转角消失,就连今天枪战最激烈时,那颗擦着头皮飞过的子弹,仿佛也被无形的力量拨偏了半寸。她望着阿力脖颈处结痂的弹孔,忽然笑出声来,带着劫后余生的畅快:“原来我这朵带刺的玫瑰,早有了护花的刺猬。”
林伊悄悄拉着梁平退到一旁,《易经》中“咸卦”的卦象在她心头浮现——少男少女交感相应,无心之感最为真挚。梁平望着阿力笨拙递出的半块烧焦的怀表,表盖内侧藏着红玫瑰三年前登台的报纸剪报,轻声叹道:“最动人的卦象,不在爻辞里,而在人心的烟火中。”
此时,第一缕阳光穿透硝烟,照在红玫瑰颤抖着覆上阿力手背的指尖上。远处,工人扛着“抵制鸦片”的横幅走过,他们的影子与废墟中相拥的两人重叠,恰似旧时代的落幕与新生。
阿力粗糙的手掌悬在红玫瑰发顶,僵了片刻才轻轻落下,指腹擦过她染血的鬓角。海风卷着硝烟灌进坍塌的舞厅,吹得满地鸦片残渣沙沙作响。红玫瑰仰起脸,睫毛上还凝着细碎的玻璃碴,嗓音却比旗袍开衩处的刀疤更锋利:\"大哥,小女子何德何能?你是跺跺脚海城抖三抖的黑帮老大,我不过是夜总会里任人揉捻的舞女......\"
她突然别过脸去,锁骨处的旧疤在晨光中泛着青白:\"倒也般配。\"滚烫的泪珠砸在阿力手背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只是某个暴雨夜,高二那畜生......\"喉间泛起铁锈味,她死死咬住下唇,\"我已不是完璧之身,大哥是否嫌弃?\"
四周骤然安静,唯有梁平翻动《易经》的哗哗声。阿力突然扯开衬衫,露出纵横交错的刀疤丛林,胸口最狰狞的那道蜈蚣状伤口,正是替红玫瑰挡子弹留下的:\"嫌弃?老子这条命都是为你捡的!\"他攥住她颤抖的手,按在自己跳动的心脏上,\"在我眼里,你比百乐门所有的钻石都干净!\"
红玫瑰浑身剧烈颤抖,突然扑进阿力怀里。那些藏在胭脂下的委屈、缝进旗袍里的眼泪,此刻化作滚烫的洪流。阿力笨拙地拍着她后背,金链子硌得两人都生疼,却谁也不愿松开手。梁平望着这一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易经》中\"恒卦\"的卦辞——雷风相薄,长男长女,虽历风雨,其情愈坚。
阿力脖颈青筋暴起,刚要转身理论,后腰却被红玫瑰轻轻按住。黑龙帮老大气喘吁吁地踹开脚边半块浮雕柱,黄铜袖扣撞在瓦砾上迸出火星:\"行了行了!别在那江湖儿女情长!\"他肥厚的手指点着阿力鼻尖,金戒指上的翡翠晃得人眼晕,\"你小子当老大我是不服的,就你那二两肉,我还不知道多沉?再这么卿卿我我,等下大批巡捕房就把咱们包了饺子!\"
梁平将还在冒烟的桃木剑插入地面,卦象在脑海中飞速流转。离卦变鼎卦,火风相煽,本是革新之象,却暗藏\"鼎折足,覆公餗\"的倾覆危机。他展开烧焦的舆图,指尖划过海城码头的标记:\"高二虽死,洋行的势力盘根错节。\"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轰鸣,探照灯的光柱刺破残垣断壁。
林伊摇动铜铃,符纸在风中组成\"坎卦\"卦象:\"水险重重,唯有另辟蹊径。\"她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鸦片箱,\"红玫瑰,百乐门的舞女们......可愿换种活法?\"红玫瑰一愣,随即握紧阿力的手,染血的嘴角勾起冷笑:\"姐妹们早就受够了陪笑卖唱的日子。\"
黑龙帮老大突然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把勃朗宁手枪把玩:\"说得轻巧,凭什么听你们的?\"阿力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结痂的弹孔:\"就凭老子这条命,是为保海城百姓丢的!\"他抄起墙角的砍刀,刀刃映着逼近的车灯,\"要活命,就把枪口对准洋鬼子!\"
梁平掐指推演,眼中闪过精光:\"子时三刻,巽风大起。\"他将铜钱按北斗七星方位抛向空中,\"我们火烧洋行货轮,断其命脉!\"卦象落地的瞬间,惊雷炸响乌云,暴雨倾盆而下,将废墟上的血渍冲刷成蜿蜒的赤色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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