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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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雾气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万年玄墨，冰冷刺骨，潮湿黏腻，带着一股源自亘古的腐朽与死寂气息，无情地吞噬着每一个踏入其中的青云宗弟子。

石分紧紧跟在慕清婉和凌薇身后，她们的背影在浓雾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异常坚定。他牵着妹妹石小雨冰凉的小手，那份寒意仿佛能透过肌肤渗入骨髓，让他心中发紧。

另一只手，他下意识地死死攥着那枚平平无奇的黑色戒指，同时将胸前那枚始终散发着微弱暖意的灰色石坠——“潘多拉”——更紧地贴近心口。似乎只有这枚神秘石坠带来的丝丝暖意，才能勉强驱散他心中因未知与恐惧而滋生的寒冷，缓解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紧张情绪。

“都给老夫打起精神！跟紧了！千万不要掉队！”宗主沙哑的声音在队伍中艰难地回荡，他竭力维持着宗主的威严与秩序，但声音中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与难以掩饰的绝望，却像这浓雾一般，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每个人的心房。

在这片诡异的区域，修士赖以生存的神识被压制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极限，几乎与凡人无异。他们只能依靠肉眼在能见度不足三尺的浓雾中艰难辨认方向，依靠彼此间嘶哑的呼喊来确认同伴的位置，生怕一不留神便失散在这片死亡之地。

“咔嚓……咔嚓……咯吱……”

脚下不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那绝不是踩在坚硬石头上的声音，倒像是踩在某种干枯、脆弱的骨骼之上，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细密的碎裂声。

借着偶尔从浓雾缝隙中艰难透下的一丝诡异、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天光，眼尖的弟子骇然发现，他们脚下所踏之处，竟然是一层厚得无法估量的、不知累积了多少漫长岁月的生物骸骨！各种奇形怪状的骨头，有人形的，颅骨的眼窝空洞地凝视着天空；有兽形的，巨大的肋骨如同一道道弯曲的囚笼；甚至还有一些完全无法辨认其生前形态的、仿佛来自异域星空的诡异骨架，扭曲、盘结，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这些骸骨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一直无情地延伸到浓雾的更深处，仿佛一条通往九幽黄泉的白骨之路。

“都别东张西望！凝神静气，赶路要紧！”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牌长老厉声喝道，试图用严厉的语气驱散弟子们心中不断蔓延的恐惧。但即便是他自己，那苍老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微的颤抖。他活了数百年，经历过无数风浪，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令人心悸的场景。

越往祭坛核心区域深入，那股来自远古洪荒的蛮荒吸力就越发强烈、越发清晰。它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像是一只无形而冰冷的巨手，正紧紧攥住他们的神魂，要将他们的灵魂都从温热的躯壳中硬生生拉扯出去，投入那未知的深渊。

不少修为较低的弟子已经开始出现严重的反应，他们头晕目眩，脸色惨白如纸，脚步踉跄不稳，仿佛随时都会栽倒在地，全靠意志坚韧的同门师兄弟架着胳膊，才能勉强跟上队伍的步伐。

石分的妹妹石小雨，此刻紧紧地依偎在他身边，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她的脸颊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有些发紫，但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异常坚定。她知道，哥哥和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师长们，正在为了所有人的生存而拼尽全力，她不能成为拖累。

“哥，我……我感觉……那块玉佩……好烫……好烫啊……”石小雨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痛苦和惊讶，对石分说道。她指的是石分胸前，紧贴着他肌肤的那枚“潘多拉”石坠。

石分闻言心中一惊，急忙低头看去。只见那枚原本只是散发着微弱暖意、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灰色石坠，此刻竟然如同被注入了某种神秘的能量，开始绽放出前所未有、甚至有些刺目的耀眼光芒！那光芒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混沌色彩，既非纯白，也非金黄，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与包容，如同初生的宇宙，又似母亲最温暖的怀抱。光芒所及之处，周围那令人窒息的阴冷与不祥气息，竟如同春雪遇骄阳般，瞬间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嗡——！嗡嗡——！”

就在“潘多拉”异变的同时，他们一行人终于艰难地穿过了那片令人作呕的骸骨遍地的外围区域，踏上了一片由巨大、完整的青黑色巨石铺就而成的圆形平台。平台的直径足有数里，边缘被浓雾吞噬，望不见尽头。而在平台的正中央，一座高达数百丈，几乎要刺破这片诡异天穹的巨型石碑巍然耸立。石碑的材质与脚下的平台如出一辙，表面布满了与“潘多拉”石坠上那些如出一辙的、如同生物脉络般复杂而诡异的纹路，仿佛是某种远古神魔的血管。而在石碑那高耸入云的顶端，赫然镶嵌着一颗足有三层楼阁大小的、通体呈现暗淡灰败之色的巨大晶石，宛如一颗失去生机的巨兽眼眸。

当石分一行人，或者说，当携带着“潘多拉”的石分踏上这片圆形平台的刹那，整座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远古祭坛，仿佛一头从亘古沉睡中被惊醒的洪荒巨兽，猛然苏醒过来！

“轰隆隆——！轰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脚下的巨石平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座通天石碑上的神秘纹路，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逐一亮起，发出幽蓝中带着丝丝血红的诡异光芒。这些光芒如同活物一般，沿着纹路迅速向上攀爬、蔓延，其最终目标，正是石碑顶端那颗巨大的、暗淡的晶石！与此同时，石分胸前的“潘多拉”石坠也光芒大盛，一道柔和却又蕴含着磅礴力量的混沌色光柱冲天而起，与石碑顶端那颗即将被彻底点亮的巨大晶石遥相呼应，形成了一种神秘的共鸣！

“不好！祭坛……祭坛被彻底激活了！”宗主骇然失色，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远超他想象、无法抗拒、甚至让他连反抗念头都生不出的恐怖力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汇聚，其中心正是那座石碑和顶端的晶石。

“潘多拉”石坠发出的光芒越来越炽盛，最终形成了一个直径约莫一丈的光罩，堪堪将石分、石小雨、慕清婉和凌薇，以及离他们最近的宗主和几位核心长老都笼罩了进去。光罩呈现出与石坠本身相似的混沌色彩，看似薄弱，却散发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光罩之外的青云宗弟子们，则在同一时间惊恐地发现，自己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虚幻、透明，身体也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正在被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向上疯狂拉扯！

“啊——！救命啊！”

“不！我不想死！”

惨叫声、哭喊声、绝望的咆哮声此起彼伏，响彻了这片死寂的空间。光罩之外的青云宗弟子们，连同那些忠心耿耿、负责断后的长老，一个个身不由己地被那股无形之力吸向高空。他们的身体在接触到石碑顶端那颗被彻底点亮、散发出毁灭气息的巨大晶石时，连一丝像样的抵抗都做不到，便瞬间化为点点光尘，如同被投入烈焰的飞蛾，彻底消散，连一丝魂魄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不——！师伯！师兄！！”石分双目赤红，目眦欲裂，他疯狂地捶打着光罩，想要冲出去救人，却被那看似柔和的光罩牢牢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曾经鲜活的、与他朝夕相处的同门，在绝望的呼喊中一个个湮灭成虚无，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留下。那种无力感和巨大的悲痛，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撕裂。

“潘多拉”的混沌光芒顽强地守护住了光罩内的数人，但那股来自远古祭坛的、似乎要将整个空间都扭曲传送的伟力依旧强大无比。石分感觉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意识也开始一阵阵模糊。他只来得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刹那，清晰地感觉到胸前的“潘多拉”石坠传来一阵前所未有、几乎要将其震碎的剧烈震动，随后便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在那一刻彻底碎裂了。

当一切喧嚣与动荡重归于永恒的平静，远古祭坛再次陷入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石碑上的诡异光芒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暗淡，顶端那颗巨大的晶石也恢复了它原本的灰败与死气沉沉。巨大的圆形平台上空空如也，仿佛之前那数百名鲜活的青云宗弟子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几片被撕裂的、沾染着血迹的破碎衣角，和那一地无人理会的、不知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的森森白骨，在浓得化不开的灰色雾气中，无声地诉说着亘古的悲凉与轮回的无情。

旧日的星辰已然黯淡，其光芒被历史的尘埃所掩盖；而新的命运之轮，却在无人知晓的遥远彼岸，在另一个维度，另一个时空，因为这次意外的传送，开始缓缓地、不可逆转地转动起来。

……

与此同时，在遥远得无法用光年计量的宇宙深处，一艘隶属于高级AI文明“蜂巢”的庞大星舰内部。

随着G-021星球先遣探索任务数据的阶段性回收宣告完结，所有参与本次高危探索任务并幸存下来的“智核”，其主意识体也都被安全回收到星舰中央数据舱的特种生物凝胶之中。

王子乔的主魂猛地从一种深层次的、类似强制休眠的链接断开状态中“惊醒”。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资深程序员正在高速下载一个体积高达数个tb的重要项目源代码压缩包，眼看进度条已经飙到99.99%，下一秒就能解压编译，结果网线被清洁工阿姨一脚踢断，屏幕上弹出一个鲜红的“下载失败，错误代码：404”——如果他现在还有实体键盘和显示器的话，他一定会郁闷得想把它们一起砸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