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9章 倒计时里的暖光,奇忆记,该凌,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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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秦观山破碎的回忆里藏着赤脚县令的荣光
而秦志远在父亲倒数的日子里才真正读懂
所谓伟大不过是平凡人用灵魂熬煮的汤药
晓晓用儿童手表拨出的电话
让三代人的孤岛终于连成大陆
正:
晨光刺破窗帘缝隙,像一把金粉撒在秦观山深陷的眼窝上。他眼皮颤动了几下,终于费力地掀开一道缝隙。浑浊的视线里,最先清晰的是晓晓那张凑得极近的小脸——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大眼睛扑闪扑闪,带着孩童特有的、对生命衰朽的懵懂好奇。
“太爷爷,你醒啦?”声音清亮,带着刚睡醒的微哑。
秦观山喉咙里咕哝一声,算是应答。他想动一动被晓晓压得有些发麻的手臂,却发觉那小小的身子正蜷在自己身侧,像一只寻求庇护的雏鸟,带着暖烘烘的体温和奶香。昨夜那场灵魂的风暴似乎抽干了他仅存的力气,连挪动指尖都显得艰难。晓晓却已灵活地爬坐起来,小手探向床头柜上那个小小的塑料药盒,动作熟稔得让人心疼。
“该吃药了,太爷爷!”她模仿着大人的口吻,小脸绷得认真,打开盒子,里面是分门别类放好的白色药丸和彩色胶囊。她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把早晨该吃的几粒药片拨弄出来,放在自己的小掌心,然后献宝似的捧到秦观山眼前。药片在她粉嫩的掌心里,白得刺眼。秦观山浑浊的目光落在那些药片上,又缓缓移到晓晓脸上。那张充满生命力的小脸,与记忆深处襄阳旱灾里那个伏尸哀哭的幼童面孔,在晨光里无声地重叠、撕扯。他干瘪的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是极其缓慢地、幅度微小地点了点头。
晓晓立刻像得到了最高指令,小手笨拙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温水杯,学着陈姐的样子,把吸管凑到秦观山唇边。秦观山极其艰难地含住吸管,喉结上下滚动,就着晓晓微微倾斜的杯子和不稳的手势,费力地将药片吞了下去。温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滋润。
“真棒!太爷爷!”晓晓高兴地拍着小手,仿佛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壮举。她跳下床,粉色的小熊拖鞋啪嗒啪嗒地踩在地板上,像一串轻快的音符,“我去叫爷爷!”小小的身影旋风般冲出了卧室门。
客厅里,秦志远正坐在餐桌旁,面前摊着一份摊开的文件夹,旁边是冒着热气的咖啡。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平板上那个鲜红的“27”在文件夹的阴影下依旧固执地闪烁着,像一只冰冷的眼。昨夜父亲破碎的呓语和汹涌的泪水,还有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赤脚县令”、“百里才”、“心悬明镜”……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他心头。他半生汲汲营营,自诩也算勤勉,可比起父亲少年时那份“脚踩黄土”、敢为民生杖毙猾吏的孤勇与担当,他那点案牍劳形,显得如此苍白而可笑。一种迟来的、巨大的空虚感和愧疚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
“爷爷!太爷爷吃完药啦!”晓晓的声音像只快乐的小鸟飞进来,扑到他腿边。
秦志远猛地回过神,眼底的疲惫和沉重瞬间被强行压下,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晓晓真能干!”他放下文件夹,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头发,起身走向卧室。文件夹被带落一角,露出一张盖着鲜红“急件”印章的公文纸,标题赫然是《关于秦志远同志赴京参加专项工作会议的通知》。
卧室里,秦观山依旧半靠在床头,晨光勾勒出他嶙峋的轮廓,像一尊被风蚀的古老雕像。秦志远走过去,动作自然地拿起温毛巾,替父亲擦拭眼角和嘴角残留的水渍。手指触碰到父亲松弛冰冷的皮肤,昨夜父亲握着他的手讲述襄阳往事时那滚烫的泪意,仿佛还残留在他指尖。
“爸,感觉……好点没?”秦志远的声音有些干涩。
秦观山浑浊的目光缓缓转向他,没有聚焦,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望向某个遥远的地方。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吐出几个气若游丝的音节:“镜……水……”
秦志远心头一紧。又是镜!父亲破碎的意识还在执着地提醒着那面悬在心里的明镜。他想起父亲昨夜那句“镜蒙尘则民暗”,想起自己那份即将赴京开会的“急件”公文——内容不过是又一个冗长务虚的汇报。一种尖锐的讽刺感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父亲这沉重的生命课题前,都显得轻浮无力。
“爸,”他最终只是更轻柔地替父亲掖了掖被角,声音低沉而艰涩,“您说的……我记着呢。”
客厅里,陈姐正轻手轻脚地收拾餐桌,将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倒掉。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秦志远放在桌角的那份文件夹,鲜红的“急件”印章和“赴京”字样格外醒目。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个家,老的太老,小的太小,中间的这个男人,肩上扛着三座山。她默默地将那份文件往里推了推,似乎想让它暂时消失在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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