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34章 二〇二五·晨寒,奇忆记,该凌,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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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秦观山离去后,仿佛被抽去了筋骨,软塌塌、慢吞吞地往前挪。小院里那棵半枯的老枣树,叶子倒是比往年绿得深些,却也掩不住那股子浸到骨子里的空寂。赵师傅的世界,更是缩成了他那间光线永远不足的小屋,和怀中那个靛蓝色的粗布包裹。它像一块冰冷的磁石,吸走了他残存的热气和言语,也吸住了他几乎全部的神思。
六月下旬的清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带着一层灰蓝色的凉意。赵师傅便醒了。不是被窗外的鸟叫吵醒,也不是被陈姐厨房的响动惊醒,是骨头里积攒了百年的生物钟,像生锈的发条,准时将他从混沌的浅眠中撬开。他躺在硬板床上,身下是陈姐新换的、浆洗得有些硬的棉布床单。睁着眼,浑浊的目光盯着头顶糊着旧报纸、被油烟熏得发黄的房梁。那上面有几道深深的裂纹,像刻在老人额头上的沟壑。他静静地躺着,听着自己胸腔里那颗老迈心脏缓慢而沉重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细微的摩擦感,仿佛锈蚀的轴承在空转。
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侧过身,枯瘦的手臂支撑着同样枯瘦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挪坐起来。骨头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脚摸索着,找到床下那双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黑色布鞋。穿鞋的动作笨拙而迟缓,系鞋带的手指颤抖着,几次才勉强打了个松垮的结。
天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吝啬地洒进一点灰白。赵师傅没有开灯,只是借着这点微光,摸索着走到靠墙那张磨得油亮的旧藤椅边。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坐下,习惯性地将那个靛蓝色的包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冰冷的粗布贴着单薄的旧棉袄,寒意丝丝缕缕地渗进来。他下意识地将包裹抱得更紧了些,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包裹的表面,指尖划过粗粝的纹理,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安抚着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描摹着那道深嵌在冰冷金属里的裂痕。
屋外,陈姐窸窸窣窣的起床声传来,接着是厨房里锅碗瓢盆轻微的碰撞声。那是烟火气的序曲。赵师傅的目光转向门口,却没有聚焦,只是听着。过了一会儿,脚步声靠近小屋门口,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老赵,起了?”陈姐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和一种小心翼翼的关切。她探头进来,看到藤椅上那个抱着包裹、凝固如雕像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今天天儿凉,我给你热点昨晚熬的粥?”
赵师傅极其缓慢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算是应了。
陈姐很快端进来一个搪瓷碗,里面是温热的、熬得几乎看不见米粒的小米粥,粥面上浮着一点金黄的米油。旁边的小碟子里,是几根切得极细的酱瓜丝。她把碗放在藤椅边的小方凳上。
“趁热喝点。”陈姐说完,又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小屋重新陷入半明半暗的寂静。赵师傅的目光落在粥碗上,氤氲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伸出枯瘦的手,端起碗,手指的颤抖让碗沿和嘴唇的接触变得困难。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啜吸着温热的米粥。吞咽的动作很慢,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轻微的、仿佛来自胸腔深处的“咕噜”声。他吃得极其专注,仿佛这是世间唯一需要完成的任务。粥的温热短暂地驱散了怀里的靛蓝包裹和清晨空气带来的寒意,让他冻僵般的肢体似乎活泛了一点点。
吃完粥,碗底空了,只剩下一点湿痕。赵师傅把碗放回小凳,依旧抱着包裹,目光转向墙角那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箱角那把黄铜钥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微的、金属特有的冷光。自从那天被社区志愿者的扫帚无意碰到,引发了他剧烈的痉挛后,这把钥匙就像一根无形的冰刺,悬在他心头。他盯着它,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深埋的恐惧,有沉重的抗拒,还有一种被尘封的痛苦记忆被强行撬开缝隙的惊悸。
他看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又亮了几分,院子里传来晓晓轻快的脚步声和扫帚扫过地面的“沙沙”声。最终,他极其缓慢地、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移开了目光,重新将脸埋进怀里的靛蓝布包裹中,仿佛那里是他唯一安全的港湾。
上午的阳光终于努力穿透了窗纸上的旧报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赵师傅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像一尊风化千年的石像。只有他那双布满老年斑、青筋虬结的手,还在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摩挲着包裹粗糙的表面。指尖的触感,是冰冷而粗粝的。然而,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摩挲中,一种极其细微的、异样的触感,像冰冷的针尖,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的指尖!
那感觉……不对!
赵师傅摩挲的动作猛地一顿!浑浊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些许,里面不再是空洞的茫然,而是凝聚起一丝极其锐利的、属于老匠人的警觉!他低下头,几乎将脸贴在了靛蓝粗布上,仔细审视着刚刚指尖划过的那一小块区域。
包裹的表面,依旧是那种粗糙的、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粗布。然而,就在他刚刚反复摩挲的地方,那布料的纹理之间,极其细微地,竟然凝结着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比蛛丝还要细的……白霜!
那白霜不是均匀的,而是像某种诡异的脉络,沿着粗布纤维的纹理极其缓慢地、极其隐蔽地蔓延开,形成一种难以名状的、非自然的纹路。它们冰冷、脆弱,在赵师傅呼出的微弱气息下,边缘似乎有融化的迹象,但很快又在冰冷的空气中重新凝结。
赵师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了!他枯瘦的手指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更用力地按向那块区域。指尖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布料粗糙感,而是一种刺骨的、仿佛能冻结血液的寒意!那寒意透过指尖的皮肤,直直地钻入他的骨髓,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不是幻觉!不是错觉!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墙角那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那把黄铜钥匙在光线下依旧冰冷!但此刻,一种比钥匙本身更刺骨的寒意,正从怀中这个承载着秦观山最后遗愿、承载着盘龙岭隧道生死记忆的包裹里,悄然渗透出来!
他记得秦志远临走前那绝望而决绝的眼神,记得那平板电脑上冷酷跳动的倒计时——“绝密·最高响应”!那冰冷的任务代号,像一道不祥的烙印!难道……难道这异样的冰寒……与那有关?与秦观山守护了一辈子、最终也为之付出生命代价的那些“图纸之魂”有关?这包裹里的东西……不仅仅是遗物,不仅仅是纪念……它本身就是……某种“响应”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赵师傅的心头,带来窒息般的恐惧和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觉悟!他抱紧包裹的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指关节再次泛出不祥的青白色。怀里的靛蓝包裹,此刻不再是冰冷的磁石,更像一块散发着诡异寒气的……冰核!那细微的白霜脉络,如同冰线在布帛上无声地生长、蔓延,带着一种非自然的、令人心悸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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