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61章 晨光里的钥匙 (上),奇忆记,该凌,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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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盒在秦志远手中沉得像一块冰凉的墓碑,又像一团灼人的炭火。那枚铜鸟挂饰躺在盒底,尖喙衔着钥匙,在赵卫东骤然爆发的嘶吼和惨白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它不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鬼祟象征,而是一把沉甸甸、锈迹斑斑、沾着凝固血迹的钥匙——一把能打开七十年前那扇被血与火封死的地狱之门的钥匙。
赵卫东僵立在几步之外,拄着的树枝深深戳进泥地里,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月光将他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照得一片惨青,冷汗小溪般从额角淌下,浸湿了粗布衣领。他死死盯着秦志远手中的锡盒,盯着那枚铜鸟,喉咙里“嗬嗬”作响,如同濒死的风箱,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的痛楚和巨大的惊惶。那晚的恐怖景象,如同被这枚铜鸟骤然唤醒的恶兽,正咆哮着撕扯他的理智。
“卫东哥!”秦志远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死寂的村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不容闪避的份量,“你看见了什么?那晚,我爹埋这东西的时候……你看见了什么?”他一步步向前逼近,手里的锡盒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出赵卫东无处遁形的恐惧,“这铜鸟,这血……”他低头,目光如刀刮过盒底那扭曲的深褐色手印,“还有这手印……是谁的?告诉我!”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压抑了整夜的悲恸、愤怒、焦虑,连同父亲那双无法瞑目的眼睛带来的重压,都在这一吼中喷薄而出,“这跟我爹的死……跟晓晓的病……到底有什么关系?!赵家……赵家的事,是不是也跟这有关?!”
“晓晓……”赵卫东听到这个名字,如同被雷击中,身体猛地一震。这个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针,刺破了他被恐惧层层包裹的心防。他浑浊失焦的目光艰难地从锡盒上挪开,越过秦志远紧绷的肩膀,投向屯子里那片沉沉的黑暗,仿佛穿透了土墙,看到了秦家炕上那个高烧不退、痛苦蜷缩的小小身影。一股混杂着愧疚、恐惧和巨大无措的浊流猛地冲垮了他最后的抵抗堤坝。
“是……是……”赵卫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如同风中残烛,“是那个……那个女人……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他猛地抬起没拄拐的那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挡住那汹涌而来的、血色的记忆洪流。指缝里,漏出他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那年……那年我多大?也就……也就晓晓这么大吧……”他的声音从指缝里挤出,带着一种遥远的、梦呓般的颤抖,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岁月的尘埃和无法磨灭的恐惧,“鬼子……鬼子刚走……屯子里……到处都是烟……火还没灭干净……死人……到处都是死人……”
秦志远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他不再逼问,只是紧紧攥着那冰冷的锡盒,像攥着唯一的浮木,在赵卫东用痛苦和恐惧编织出的回忆漩涡里沉浮。月光惨白,老槐树巨大的阴影投下来,将两人笼罩其中,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铜锈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沉重。
“那天……下着冷雨……冰碴子似的……砸在脸上生疼……”赵卫东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清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雨夜,“我……我躲在自家灶房塌了一半的土墙后头……又冷又怕……饿得前胸贴后背……浑身直哆嗦……”他描述着那刺骨的寒意,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缩紧,仿佛那七十年前的冷雨至今还在淋着他。
“就在那时候……我听见……听见屯子口有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拖在地上的声音……很慢……很沉……”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惧,“我……我大着胆子,从墙豁口往外头瞄……就……就看见一个人影……一个女人……她……她浑身都是泥……血……怀里……怀里紧紧抱着个东西……用破布裹着……裹得紧紧的……她一步……一步……拖着腿……往屯子里挪……每挪一步……地上……地上就留下……一道……一道血水印子……混着雨水……红得……红得吓人……”
赵卫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捂着脸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她……她走到……走到老赵家……就是……就是赵老蔫他家门口……那门……门板都被……被鬼子劈烂了……她……她像是……像是再也撑不住了……一下子……就……就扑倒在……倒在门槛外头的泥水里……不动了……”
秦志远的心猛地一沉。老赵家!那个被灭门的赵家!那个晓晓肚兜上绣着“囡囡”的赵家!他感到手里的锡盒骤然变得滚烫,那枚铜鸟冰冷的喙仿佛要啄穿他的掌心。
“我……我吓坏了……想跑……可……可腿软得……跟面条似的……动不了……”赵卫东的声音带着哭腔,“过了……过了不知道多久……雨好像……好像小了点……我……我看见……那女人怀里……那团破布……动了一下!……里面……里面……好像……好像有东西……在哭……声音……声音小得……跟猫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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