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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看着来人,宴雪行眼里燃烧的恨意仍然不减。
来人头戴军客抹额,凤羽头盔被他拿在手上,身上还穿着威武铮亮的铁甲,走动时,稳健步伐高大壮硕的躯体,加上他那周身常年征战的杀气,一看便使人心生敬畏。
雪见春仰头望去,他认得他,是月前进京述职的武侯将军。
:“宴公子,你怎么…?”
地上大大小小几具尸体,戚长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曾经旁边暖亭里那个纤尘不染的宴公子的手笔。
宴雪行一脸戒备,痛恨为什么自己天生就比别人警觉?从别人告诉他噩耗开始,他以为自己会发疯,事实上他也尝试过发疯,不然也不会杀死地上这几人。
虽然他们有错,但如此丧心病狂连杀三人,他以为这就是自己已经疯了的证据。然而他仍然清醒地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痛苦折磨着他,对于那个噩耗,他连听到的可能都感到惧怕。
:“宴公子…”戚长锋向宴雪行靠近,看着他枯槁消瘦的面容,心中的刺痛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别过来!”
宴雪行拒绝戚长锋靠近,一些可怕的念头涌了上来,可能…他们说的是…真的?沈赫真的回不来了?长明灯已灭,之前的卦象也非偶然?
翳闷冲破胸膛,目光落在戚长锋蠕动的嘴唇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妖怪要呼之欲出。宴雪行加紧脚步往门外走出,然而身后却被人叫住。
:“宴公子!”
宴雪行抱着箱子回头,却见一个年轻俊朗的少年站在面前。
少年皮肤白皙,粗黑的眉毛大而圆的眼睛,原本憨厚青涩的面容看到宴雪行转过身来时眼眶微红,走上前递给宴雪行一个东西。
光滑的温润的触感躺在手心,宴雪行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半天也不敢低头去看,直到面前少年泪流满面,宴雪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低头,白色的半块玉佩赫然映入眼帘。
:“这是沈大哥拜托我给你的…”
少年泣不成声,宴雪行目光死死盯着手上的玉佩,那碧玉早已没了光泽,原本菊花探雪的样子除了残缺不全的花蕊,叶片旁的雪字也缺少了一个角,并且断裂处玉质坚硬,突兀得没有缘由。
宴雪行痛苦地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它曾经躺在自己心口的样子,如今玉难全,人也不知何处了。
:“他还说了什么?”
宴雪行声音僵硬,明白心中不好的预感已然有了七八分可能。
:“他说…他没有背叛你,除了你谁都不可能。”
少年抽噎着告诉他,宴雪行闻言以为自己会疼得撕心裂肺,然而没有,或许他早在与沈赫一年的离别怨恨中消磨掉思念,也可能是在之后的欺骗与算计中变得麻木。
宴雪行全身无力,冰冷的眸子没有一丝亮光,戚长锋望着他手里的箱子欲言又止,最后动了动嘴唇还是咬牙道:“沈赫落海时我们所有人都亲眼所见,士兵立即跳海救人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戚长锋长叹一声,声音有些哽咽:“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赤嵌城附近海域暗流汹涌,当时他又深受重伤…宴公子,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们都一样!这次回京原本想要替他请赏,可是…宴公子,沈家不平反,即使沈赫有再大的功劳都只能留在福州。”
宴雪行惨然一笑,漆黑的眸子更多的是绝望:“戚将军,是太师告诉你我在这的吧?”
不,严嵩倒台,现在应该说是徐首辅了。
戚长锋一时语塞,他以为宴雪行会关心沈赫的死讯,没想到他居然只是问是不是徐首辅告诉自己他的行踪?
戚长锋脸颊微微发热,不明白如今为何宴雪行对沈赫如此冷漠,眼看着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戚长锋仍然无法平复心中的悲痛。
***
:“吾爱雪行,离京数日,行至东平府,余仍昏昏然,此间甚是难熬。然余心念汝,盼汝知吾非背信之人,何时解余心之忧乎?
嘉靖四十一年九月十日秋”
:“ 阿雪,今日余仍昏昏沉沉,马车之木板坚硬,卧其上,士卒鞭策马匹,精神难振。后见长锋,未知吾颓然,唯以言语相慰……阿雪,此次离京,归期未知。若汝得书,可否回余一字?纵是责骂,吾亦愿受。吾之疏忽,致他人有可乘之机,然吾与梁音,实无他事也。
嘉靖 四十一年九月十二日秋”
:“阿雪,今至兖州府,宿驿站。此地虽小,却因马车之事,乌伤人怨念甚深,恐有杀我之心,然长锋必不令彼等得逞。阿雪,余实未曾负汝,关于梁音之事,余必向汝详述,然今吾身陷囹圄,难以脱身。长锋既保我性命,岂能反使其为难乎?
嘉靖四十一年中秋”
流水声哗哗,宴雪行坐在曾经无人山谷与沈赫缠绵的地方,前面一连几封信都是对梁音之事的解释,他甚至都没提自己身世,只是一味地求原谅。
可以想象,沈赫在写这些信时多么心急如焚。
:“阿雪,相见之时,如字所书,何以久不闻君讯?纵君怒斥,吾亦愿闻之。吾心所向,唯归尔。今日新兵至,邀吾共饮,乌伤人日愈益恨,夜深人静,时有潜至马车之侧。莫非吾遭其击毙,君方肯理睬乎?
嘉靖四十一年九月二十秋”
:“…彼等果然难捺,不服管教又惧长锋之威,与其余部属亦难融洽。见吾颓废,诚然欲欺于我。”
:“…乌伤人欺我死者甚众,虽未伤我,吾亦曾萌生死志。然父冤屈未雪,若吾身亡,黄泉路上何以面目见高堂?长锋亦怒我不惜命,鞭挞吾时手段狠辣,尝吾夜不能寐,至今半月方得下床。再次书信与尔,阿雪,可知信件有无至于你手?”
:“心向京城,然长锋落泪,不忍见吾赴死,亦不愿吾此生尽毁。世间吾已无所牵挂,只求再见尔一面,然长锋谓所识兄弟,顶天立地、能屈能伸之人。除却见尔,我吾应往福州,建功立业,待有功名,昭雪沈家之冤…”
:“…长锋不厌其烦,其焦虑劝慰,吾亦觉应赴福州,以图后计。乌伤人既已老实,我等亦近江都地界,闻人议论京城近事,果如我所料,汝京城之依傍寥寥,且心机尚浅,难应对龃龉。然陶鹤鸢之相助,乃吾始料未及。阿雪,吾此刻不奢求速归京城,唯盼汝回一纸书信,纵使“安好”二字,足慰吾之忧忿。”
:“…抵江都府,林麒告知近事,汝受困牢笼,若当初听吾一言,共退江湖,今日何来烦忧?汝为诸事所困,不回信也罢,待汝心中释然,愿与吾通信之时,再书信亦不迟…”
:“…离江都而往,海途遇险,终至福州方得闲暇,书此信于你。长锋见吾振作,亦心安。汝何时还复吾信耶…?”
:“至福州,事务繁多,时竟无暇执笔书信与你,军营中士卒蠢笨。观其战,若遇倭寇,恐难逃厄运。然忘告知尔,吾已晋升百户…”
:“…猛虽粗鄙,然亦堪用,虽脑近榆木,唯力气可取。吾忆曾与尔言,海上之时,吾曾有恩兄弟二人。初时彼对吾不服,然随吾获功,抵触似有渐消…”
:“…观彼辈功绩日增,衣锦荣归,或即今生之极荣。然吾独何归?未知事毕,吾将何择,然今之愿,唯与子共游四方,逍遥天地之间…”
:“…倭寇之患,奸诈如狡兔,吾忙于追击,久未闻讯于尔,甚竟忘却书信之事…”
:“…今日练兵严厉,众皆背后称吾“活阎王”,哈哈…”
:“…长锋良缘缔结,此时愿与君共携营街…”
……
宴雪行一封封看完,又一封一封折叠放好。虽然不是第一次看,甚至在守长明灯的二十一天里他已经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但那张狂轻佻的字迹一如其人,宴雪行仿佛又看见了从前沈赫在自己面前得意笑着的样子。
可惜长明灯已灭,想到那个可能,宴雪行心里那条被疼痛撕扯过的线又在隐隐发作。
从一开始对修道占卜嗤之以鼻,到如今对术法深信不疑,宴雪行大约明白戚长锋等人说的应该是真的。
轻轻摩挲信笺上的字迹,宴雪行看着沈赫从开始喋喋不休乞求原谅,到后来练兵小事,再到一两句话就是一封信,随着时间的流逝,大抵他也对自己心灰意冷了吧?
宴雪行说不上多伤心,可能长久的怨恨使他忘记了曾经那颗见到沈赫就会欢喜忧愁的心,也可能朝堂的争斗使他身心俱疲,如今他只有麻木,与无尽的无奈与悲凉。
他们原本可以好好在一起的,都怪自己不肯放下执念,殊不知自己的小有才情,对于徐太师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棋子而已。
十一月的无人山谷湖面冰封,只有瀑布附近烟水雾瘴,曾经整夜簇拥一起坐着的石头被薄薄一层干雪覆盖。宴雪行被冻得眼角鼻尖通红,鲜红的唇呼出一口气来,烟气隐入苍白的皮肤,他伸手去扒开雪片,骨节分明的手指也被冻得通红。二十多天滴水未进,在“沈雪园”时又经历大动干戈,如今他全身无力,冰冷僵硬的手指针扎一般发疼。
就这样,用树枝在空地上挖了一个坑,小心翼翼把装了百来封信的箱子放了进去,宴雪行又仔细填土夯实,直到雪花打湿眼睑,睫毛湿润,他忍不住咳出声来。
:“咳咳…!”
宴雪行咳得无法停止,如此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声,肺里好像有东西在撕扯,疼得他眼泪都哭出来了,终于喉头一甜,雪地染上一抹血色,宴雪行只觉得天旋地转,空空如也的腹部还在止不住地泛酸、抽搐。
:“呕…!”
忍不住干呕,直到肚子里吐出黄水,宴雪行百般滋味结肠,太阳穴突突直起,一直延伸至眉弓都是止不住的疼痛。
黄水吐尽,胃里一阵酸涩的灼烧感,宴雪行终于倒在雪地上,此时他已经不能思考,空洞洞的眼睛只能定定地望着上天。
不管是老天爷还是三清天尊,求求你们看在弟子一番虔诚的份上,请让弟子在奈何桥上再见沈赫一面吧!
宴雪行在心里默默祈祷,雪花飘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同时落在他没有神采的瞳孔里。
好冷!也很累!缓缓闭上眼睛,他仿佛看见了沈赫那张肆意张狂的脸,如过去梦里一样,他嘴角的弧度和眼底的笑意,他们就那样静静看着对方,任凭彼此汹涌的思念和压抑缠绕。他想上前抱抱他,听他在耳边呢喃,情欲占据眼眸,然后再将彼此燃烧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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