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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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菊英瘫坐在床上，一个后仰头砸在床帮上“咚”的一声响。

“妈，妈。。。强子刚打的电话。。。。”李耀辉忍着哭腔，把情况说明。

\"我走的前一天晚上她还跟我说找着个收废品好价的新地方！说等躲过这段风口就领着我再去！\"哭泣声打断了她的话，她忽然去扯肋骨固定带，像条被扔上岸的鱼那样扑腾，\"耀辉，办出院！现在就去车站！我得回去！\"

\"妈，你那两根肋骨还没愈合！\"李耀辉按住母亲，\"长途车颠簸可能导致骨茬戳破肺！\"

\"我爬也得回去！\"周菊英的指甲在儿子手背上抓出血痕，\"她为把我从棚子底下刨出来，手指头抠出血啊！她要不是为了拉我，会在雨里浇那么透？要不是因为我。。。。\"她嗓子忽然哑了，哈不出话来。

护士听见动静走了进来，对着李耀辉摇头：\"老太太有术后钢钉固定，情绪激动可能导致移位哈。而且她血红蛋白只有7克，随时可能晕厥。\"

周菊英突然安静下来。她摸向枕头底下，扯出个旧手绢包着的小布包，里三层外三层地打开——皱巴巴的零钱里裹着两颗奶糖，糖纸都磨毛了边。

\"你娟婶捡的，她吃了说没坏，塞我兜里的。\"她机械地剥开糖纸，露出已经有些融化的糖块，\"我都没舍得吃。\"

“耀辉，我不治了，我不想治了。。。我要回去送我的老姊妹。。。耀辉。。。”白色的糖液顺着周菊英的嘴角淌了出来，连同着老眼昏花的泪水。

李耀辉蹲在病床前，双手紧握母亲颤抖的左手，

\"娘，您先别急，你听我说——您这伤经不起折腾啊！你看看你这腰上、胳膊上打的固定，两星期了，好容易下了床，能动弹一点，现在回去，一路颠簸，万一骨头错位戳伤了肺，您让我怎么办？娟婶把你从雨里救出来，不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吗？您要是为了回去送她，自己再出点啥事。。。不都白搭了吗？\"

周菊英眼泪直掉，挣扎着摇头：\"我不回去……村里人该戳脊梁骨了，说我没良心，连最后一面都不去见……\"

李耀辉深吸一口气，拇指轻轻摩挲着母亲手背上的皱纹，声音更沉了几分：\"村里人都知道你伤得重，没人会说闲话！真要有人敢乱嚼舌根，我替您挡着——我会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是医生死活不让你动，是我跪着求你保重身子的！\"

“耀辉，你说是这么说，农村人，你不懂。。。我要是不回去，别说我自己心里过不去，你跟强子以后，都不好处了！！！”

李耀辉心里一急，扑通跌坐到床边，他颤着嗓子：“\"娘！您看看儿子这双眼睛，红成啥样了！你知道为了稳住你这伤，我花了多少钱吗？

我把进修的机会都推了，就为守着你把伤养好……您要是现在非要回去，这一路颠簸，钢钉移位，肋骨再断，咱娘俩这些罪不就白受了？这些钱不就白花了？\"

周菊英别过脸去，眼泪洇湿了被子角：\"可村里人……\"

李耀辉直接打断，\"村里人爱说啥说啥！他们知道你儿子为了给你治伤，把存款都掏空了吗？他们知道你要是现在回去，很可能半路就吐血，最后落得跟娟婶一样吗？\"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缴费单，哗啦抖开在母亲眼前：\"娘，您看看这些单子！我不怕花钱，就怕花了钱还留不住你！你不想想，要是你没跟我来省城，那天跟娟婶一起回了村，现在走了的不一定是谁和谁！！\"

周菊英盯着单子上触目惊心的数字，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李耀辉看她软了下来，平复了下心情：\"您就当心疼心疼我……我替你回去送娟婶最后一程，灵前我替你跪，纸钱我替你烧，你想对娟婶说的话，我一句不落带到。等您伤好了，咱们再稳稳当当的回去，好好给娟婶上坟，您想哭多久就哭多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成吗？”

周菊英不再挣扎，眼泪却流得更凶，半晌掀开病号服从自己贴身背心上撕下来一大片布料，递给李耀辉，声音沙哑：\"……那你把这个，替我带回去捎给她，好好跟她说说，……让她知道，我人没到，心到了……

李耀辉接过布，重重点头：\"娘，您放心，我一定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