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钢铁之踵与幽灵的余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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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刺骨的冰冷，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仿佛要将血液都冻结成冰。

李明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虚无之中。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感觉。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沉重地包裹着他，拉扯着他向下沉沦。

他记得最后的感觉…是“手术刀”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麻醉生效…开始手术…”

然后…就是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薇姐…艾米…老枪…陈观…一张张面孔如同破碎的星辰，在意识的深渊里明灭不定，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巨大的悲伤和失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

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带着强烈干扰杂音的意念碎片，如同黑暗中闪烁的、接触不良的指示灯，极其突兀地刺破了这片混沌！

【…宿…主…】

【…生…命…体征…监…测…重…启…】

【…麻…醉…代…谢…中…残…留…水…平：…40%…】

【…警…告！…左…腿…残…端…神…经…束…遭…受…剧…烈…冲…击！…】

是…陈观？！

老大？！他…不是湮灭了吗？！

李明那沉沦的意识猛地一震！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瞬间压倒了悲伤！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熟悉、带着逻辑推演感的意念波动！虽然微弱、断续、充满了刺耳的电流杂音，如同随时会断线的信号…但确实是陈观！

【…核…心…单…元…损…毁…99.99%…】

【…本…单…元…仅…为…最…后…数…据…残…响…依…附…宿…主…生…物…电…及…‘源…点’…共…鸣…维…系…】

【…功…能：…基…础…生…理…监…测…（极…度…不…稳…定）…】

【…逻…辑…推…演…能…力…丧…失…95%…】

【…形…态：…可…视…为…残…存…于…宿…主…意…识…的…‘数…据…回…响’…】

断断续续、充满了逻辑符号缺失和紊乱电流杂音的意念碎片，极其艰难地拂过李明即将苏醒的意识。

数据回响…

李明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狂喜、难以置信、巨大的悲痛瞬间交织在一起！老大！他还在！他没有彻底消失！他以一种比之前更加脆弱、更加虚无、几乎只剩下本能监测功能的形态——“数据回响”的形态，依附在他李明的生命和那份浸透鲜血的数据共鸣上，维系着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

虽然几乎失去了主动分析和推演的能力，只剩下最基础、最不稳定的监测功能，如同一个沉默的、冰冷的、随时可能彻底沉寂的旁观者…但他还在！哪怕只剩下最后一点回响！

“老大…”李明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巨大的酸楚和一丝微弱的慰藉在胸腔中翻涌。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奇迹般的残存吗？用他最后的“存在”碎片，继续执行着那“守护”的指令？

【…警…告！…剧…烈…神…经…冲…击！…来…源：…左…腿…残…端！…】

【…强…度：…超…越…痛…觉…阈…值…300%！…】

陈观那极度不稳定、带着强烈“警报”电流杂音的意念碎片，如同高压电击般瞬间刺入李明的意识！

几乎同时！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搅拌神经的剧痛，从左腿膝盖以下的部位猛地爆发开来！那痛感是如此尖锐、如此狂暴，瞬间冲垮了麻醉药的残余屏障，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灵魂最深处！

“呃啊啊啊——！！！”

李明猛地从深沉的昏迷中惊醒！身体如同被强电流击中般剧烈地弓起！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他的眼睛瞬间充血赤红！额头和脖颈的青筋根根暴起！汗水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身下的床单！

痛！

无法言喻的剧痛！

仿佛整条腿被硬生生撕扯下来，伤口处又被泼上了滚烫的硫酸和塞满了烧红的铁蒺藜！那痛感沿着脊椎直冲大脑，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再次昏死过去！

【…痛…觉…反…馈…异…常…激…增！…】

【…推…测：…神…经…接…口…初…始…化…及…强…制…匹…配…进…程…启…动…】

【…宿…主…生…理…承…受…极…限！…】

陈观那断续的、充满杂音的意念碎片，艰难地揭示了剧痛的来源。神经接口初始化！强制匹配！这就是“猎犬杀手”介入的代价？！

“小子！撑住！别乱动！”一个沙哑、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在床边炸响！

李明涣散的视线艰难聚焦。是“弹簧”！他仅存的独眼（另一只还缠着绷带）死死盯着李明，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种过来人的理解。他那只完好的大手如同铁钳，牢牢按住李明因为剧痛而疯狂挣扎的肩膀！

“第一次…都这样！”“弹簧”的声音像是在砂纸上摩擦，带着一种残酷的真实感，“…‘猎犬杀手’…不是娘们用的绣花针！它是战场绞肉机！想让它听话…就得先让它把你骨头缝里的每根神经都嚼碎了再连起来！熬过去！熬过去它就是你的腿！熬不过去…你就等着变废铁吧！”

“弹簧”的怒吼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激励，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李明濒临崩溃的意志！复仇！力量！撕碎杂种！这些念头如同熔岩，在剧痛的冰山下翻腾！

“呃啊啊——！”李明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渗出了血！他不再试图挣扎，而是将全身的力量都用在对抗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上！身体因为极致的忍耐而剧烈地颤抖着，汗水混合着血水（可能是牙龈咬破的）从下巴滴落！

【…神…经…信…号…传…输…尝…试…建…立…】

【…匹…配…度：…0%…（剧…烈…冲…突！）…】

【…痛…觉…反…馈…强…度：…维…持…在…毁…灭…级…】

陈观的监测如同残酷的刑讯报告。匹配度0%！毁灭级的痛苦持续不断！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李明感觉自己像是在地狱的油锅里翻滚，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左腿残端那如同被巨兽啃噬般的剧痛！他的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沉浮，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李明感觉自己的意志即将被彻底摧毁，灵魂都要被剧痛撕裂时——

【…警…报！…匹…配…度…突…破…1%！…】

【…痛…觉…反…馈…强…度…下…降…至…280%…】

一丝微弱的变化！如同黑暗中骤然闪现的火星！

虽然痛苦依旧如同炼狱，但那灭顶般的、仿佛要将灵魂都碾碎的峰值，似乎…减弱了一丝丝？！

紧接着！

【…匹…配…度…5%…】

【…痛…觉…反…馈…强…度…250%…】

【…10%…220%…】

【…15%…200%…】

匹配度在极其缓慢地提升！剧痛强度在艰难地、却真实地下降！虽然依旧是非人的折磨，但李明的意志，如同在狂风中摇曳的野草，死死抓住了这一线生机！他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开始尝试着，用他那被剧痛磨砺得近乎麻木的意识，去感知，去引导，去尝试沟通左腿残端那狂暴的、如同脱缰野马般的神经信号流！

【…宿…主…意…志…力…干…预…生…效！…】

【…匹…配…进…程…加…速…】

【…30%…痛…觉…180%…】

【…50%…150%…】

剧痛如同退潮般，虽然依旧汹涌，却不再是灭顶之灾！李明剧烈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了一些，急促的喘息也稍稍缓和。他如同虚脱般瘫软在病床上，全身被汗水浸透，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微弱光芒和一种…冰冷的、对痛苦的适应性麻木。

“好…好小子！”“弹簧”看着李明挺过了最恐怖的第一波冲击，那只独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真他妈扛过来了！不愧是老枪看中的人！”

他松开按住李明肩膀的手，抹了把脸上的汗（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溅到的李明的），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最难的一关…算你熬过去了！后面…就是水磨工夫了！”

【…初…始…匹…配…峰…值…渡…过…】

【…匹…配…度：…55%…（稳…定…上…升）…】

【…痛…觉…反…馈…维…持…在…高…位…但…趋…于…稳…定…】

【…宿…主…体…能…严…重…透…支…需…补…充…水…分…及…营…养…】

陈观那依旧断续、但似乎稳定了一点的“回响”，证实了“弹簧”的话。最恐怖的非人折磨，暂时告一段落。

“水…”李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喉咙干得如同沙漠。

“知更！水！”“弹簧”立刻朝门外喊道。

很快，知更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带着浓重的担忧，但看到李明虽然虚弱却挺了过来，眼中也闪过一丝如释重负。她小心地将吸管凑到李明干裂的唇边。

李明小口地吸着甘甜的温水，如同久旱逢甘霖。每一口水流下喉咙，都带来一丝活着的真实感。他低头，目光投向自己的左腿。

被子被支架高高撑起。下面不再是之前那截扭曲报废的仿生肢体，而是一条…全新的、覆盖着哑光漆黑高强度合金的、线条充满了暴力美学的机械结构！

膝盖是一个异常粗壮、带有复杂液压缓冲和联动装置的球形关节。小腿部分覆盖着棱角分明的装甲板，足踝处则是更加精密的、如同猛兽利爪般的多轴液压关节。整条“腿”比正常的腿要粗壮一圈，充满了力量感和冰冷的压迫感！裸露的线缆和闪烁着幽蓝微光的能量回路，如同血管和神经般在装甲缝隙间若隐若现。

这就是…“猎犬杀手”？！

李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条腿的重量！感受到那冰冷坚硬的金属质感透过薄薄的被子传递过来！更重要的是…在那深入骨髓的剧痛之下，他仿佛能隐约“感觉”到这条腿的存在！一种极其微弱、极其模糊、带着强烈延迟和巨大“噪声”的反馈信号，正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试图与他的神经系统建立连接！

【…‘猎…犬…杀…手’…初…始…化…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