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永生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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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
曾是无数凡人遥不可及的梦想。
然而,在这片被星辰与异能覆盖的广袤宇宙,永生……不过是最基础的馈赠,
或者说,诅咒。
在这里,异能如呼吸般寻常,星空万族璀璨夺目,力量与知识的门槛低至尘埃。
理论上,任何具备些许能力或运气的个体,都有无尽岁月去追寻那永恒的生命。但永恒的代价,并非故事里吟咏的孤独晨昏,而是更深邃、更彻底的……绝望。
人类文明的疆域曾浩渺无垠。
以张、希瓦、堂吉柯德三大家族为轴心,人类联邦的铁蹄踏遍近百万光年的星域。
张氏以其个体武力的绝对巅峰撕裂星河,
希瓦家族牢牢守护着“纯血人类”的基因堡垒与精神象征,
而堂吉柯德则以其遮天蔽日的无敌舰队,将人族的旗帜插上无数异星焦土。
荣光之下,阴影滋生。
当外部的星空威胁蛰伏,
当统治的基石看似坚不可摧,三大家族闪烁着冰冷光芒的视线,便如同宇宙射线般穿透层层星域,投向了内部。
一场代号“永恒净化”、持续了整整1314个地球年的血色清洗,悄无声息却又雷霆万钧地席卷了联邦的每一个角落。
目标只有一个:所有拥有永生能力者,以及一切具备特殊潜能却游离于三大家族绝对掌控之外的能力者。
逻辑如冰冷的公式般高效运行:
有价值的,其能力被强行“收缴”,沦为家族实验室里发出哀鸣的样本,或是战场上被植入控制芯片的活体兵器;
反抗者,则被更彻底地掠夺
——能力被残忍剥离,肉体化作枯槁废人,灵魂连同存在本身,在能量湮灭的闪光中化为宇宙尘埃。
这场清洗的终点,
是人类摇篮地球的彻底陷落,
被三大家族的意志重塑为一个巨大、精密、窒息的无形牢笼。
而后世界,在三万年的绝对统治下,
凝固为一个极端畸形的结构。
经济命脉被三大家族编织的巨网彻底垄断:99% 的超空间航道枢纽、稀有能量矿脉开采权、尖端粒子制造厂、星际经济核心资本……如同流淌着财富与力量的血管,最终只汇集于三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支撑这个庞大剥削体系运转的联邦“政府”机构,吮吸着剩下 1% 中的大部分油水作为维持费。
而真正留给浩瀚星宇间亿万普通平民的生存缝隙,被残酷压缩至不足 0.05% 的贫瘠资源。
繁荣的星河之下,
是绝大多数个体在生存边缘喘息,在仰望那三座由科技与暴力铸造的金字塔时,眼底只剩下无法穿透的绝望浓雾。
这样的土壤,
连希望本身都是一种奢侈。
极致的压迫与绝望,
终将成为孕育恶魔的温床。
在三大家族踏足地球王座三万年的那个纪元,在连最低等的再生异能都被严密监控、任何自然永生可能性都被理论彻底否定的时代深渊里,
那颗被视为绝对不可能诞生的种子,
却从绝望的淤泥中悄然破土
——一个天生的永生者降生了。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三大家族所构建的冰冷秩序最赤裸的嘲讽。后天通过各种禁忌手段获取永生已是残酷清洗的目标,而一个生来便烙印着永恒的生命?
那是理论中绝无可能的悖论,是宇宙法则在精密牢笼中撕开的一道狰狞裂隙。
若在过去,这将是点燃星河的曙光;
然而,在这个连呼吸都被三大家族定义的窒息纪元里,
这声啼哭,注定只能回荡在由恐惧与贪婪构筑的断头台阴影之下。
实验室的冷光比银河悬臂更无情。
金属束缚带深深勒进少年青紫色的皮肉,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上那道被高能激光新近剖开的、尚未完全愈合的创口,发出类似湿布撕裂的嘶嘶声。
他脊椎上烙着一串焦黑的编码——Subject-7——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远胜过任何虚妄的代号。
三大家族的“工匠”们透过强化玻璃俯视着他,眼神如同鉴赏一件出现细微裂痕的远古瓷器,冰冷中带着挑剔的兴味。
“第304次细胞解构重组程序启动。
记录:实验体主观痛觉阈值突破安全阈值300%,神经反馈显示意识完整性维持……异常坚韧。有趣。”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播报着。
另一名白袍接口,声音里带着科研特有的冷酷兴奋:“注射活性剥离催化剂,浓度提升至Gamma级。我们需要观测‘永生因子’在绝对毁灭临界点的应激图谱。记录仪准备最高精度捕捉。”
一旁恒温的玻璃皿中,悬浮着一块浸泡在淡金色培养液里的暗红组织。
溶液中的微型泵规律地搏动,
模拟着血液循环——那是他昨日被活体取出的左肾部分叶瓣。
剧烈的疼痛,早已不再是外来的侵袭,而成了在他血管里奔腾咆哮的第二层血液,与生命本身融为一体。
短暂的实验间歇,
少年蜷缩在巨大观察窗投下的、唯一能遮蔽些许强光的冰冷阴影里。
他伸出颤抖的、布满针孔和电极灼痕的手指,在布满冷凝水雾的窗玻璃上,
勾勒着笨拙而扭曲的线条——那是他偶然瞥见窗外一只挣扎飞过高压电网的鸟时,刻在视网膜上的翅膀残影。
博士第一次撞见这“亵渎”的场景,
勃然变色,
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无菌器械水槽!
“清除污染源!”
“立刻格式化该区域监控记录!”
他厉声咆哮,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实验体不需要认知‘美’!那是干扰数据的噪音!”
然而,当少年因实验污染引发的高烧在隔离舱内剧烈抽搐,生命体征跌入死亡红线时,又是这位博士,悄然替换了输送管中那支标注着“高效清除”的紫红色药剂。
【加密日记残页,字迹狂乱:“他烧得蜷缩如虾,高热让瞳孔涣散,那双眼睛…像西伯利亚冻原冰层下濒死的幼兽…绝望,纯粹的绝望。我究竟在用这双手…豢养着一头未来的恶魔…还是…正在亲手将最后一点人性锻造成开启地狱的钥匙?”】
“凯因”,
一个被随意抛掷的虚假姓名,
连同那枚象征“政府见习行政助理”的廉价金属徽章,像烧红的烙铁别在他洗得发白、袖口磨损的粗布制服上。
平民区肮脏的巷口,几个壮汉朝他脸上啐唾沫,粘稠的液体顺着额角滑下。
少年只是低着头,右手死死攥住左边衣袋深处藏着的东西——那是半块边缘长满绿霉、硬得像石头的面包。
为了它,他在弥漫着香水与排泄物混合气味的贵族后巷,替一条暴躁的纯血猎犬拴了三小时遛狗绳,膝盖被拖得血肉模糊。
尊严?
那是法律里虚无缥缈的昂贵词汇。
某个浓雾弥漫的寒夜,在堆满腐烂垃圾的后巷深处,劣质酒精的气味刺鼻。
几个醉醺醺的混混堵住了他。
“嘿!快看!”
“这不是那个打不死的怪物吗?”
领头的一个红脸大汉狞笑着,抡起手中生锈的空心铁管,“让爷瞧瞧,永生者的骨头,是不是真他妈也是白的?!”
咔嚓!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压抑的闷哼,少年左腿膝盖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反向弯折。醉汉们爆发出野兽般的哄笑。
剧痛电流般窜遍全身,
碎骨在肌肉和筋膜包裹下,如同有了生命的虫子般疯狂蠕动、试图复位、弥合…少年瘫在冰冷污秽的地面,额头抵着湿漉漉的砖石,牙齿深深嵌入下唇,渗出血丝。
就在这非人的折磨中,《人类伦理学》扉页那句烫金的格言,带着冰冷的讽刺感,突兀地撞进他混乱的意识
“天赋尊严,生而平等。”
——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破碎的呜咽,不知是哭是笑。
博士递来那本厚重的《星体物理学基础原理》时,苍白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少年迟疑地接过,粗糙的封皮像砂纸磨过他满是伤痕的掌心。
当他颤抖着翻开书页,目光接触到超新星爆发那吞噬星辰、撕裂时空的壮丽图景时,一种奇异的、近乎殉道者的悲壮感,
竟将实验室里那些永无止境的、触及灵魂的剧痛,扭曲成了一种…神圣的祭献。
“记住,凯因,”
博士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解开他手臂上因反复抽血和注射而严重溃烂感染的纱布,露出下面渗出淡金色组织液的狰狞创口,动作竟带着一丝罕见的笨拙。
“知识…是穿透黑暗的唯一救赎。”
他用沾着消毒药水的棉签,
轻轻拂过创口边缘,声音低沉:“理解这个宇宙运行的法则…学会那些符号和公式背后的真理…”
“或许有一天,你就能真正理解…我们正在追寻的…以及你所承受的苦难…其背后可能存在的…终极价值。”
昏暗的储藏间里,
少年蜷缩在废弃机油桶旁,
借着通风口透下的惨淡微光,指尖蘸着油污,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吃力地勾画着引力公式 F = G·(m?m?)\/r2 的轮廓。
当他终于歪歪扭扭地完成最后一个符号时,嘴角,平生第一次,极其生涩地、如同锈死的齿轮被强行扳动般,
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一份被博士亲手投入分子分解炉的绝密实验报告结尾,
潦草的铅笔批注:“血清‘精神驯化因子VII型’浓度在接触特定知识载体后异常飙升…效果远超预设电极阈值…知识…或许才是最高效的…‘无害化’驯化工具?”〗
…………
单向防爆玻璃后面,
囚室里的博士形销骨立,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枯槁如乱草,氧气面罩在他凹陷的脸颊上勒出深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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