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下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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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笺上墨迹淋漓，笔走龙蛇，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磅礴气势与深沉郁结。一行行诗句撞入眼帘：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黛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停止了跳动。她屏住呼吸，目光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再也无法移开分毫。那词句，字字如珠玑，句句似血泪，道尽了世间情缘的莫测与人心易变的悲凉。那份沉郁顿挫，那份刻骨铭心的憾恨与了悟，直击灵魂深处。尤其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仿佛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所有的思绪。

初见……她与这位瑛三哥，昨日方是初见。他那般惊世骇俗地闯入，如一阵狂暴的飓风。可这词……这词中饱含的沧桑与悲慨，岂是一个十三岁少年能有的心境？这字里行间喷薄而出的才情与厚重，让她震撼得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探春惜春还在厨房门口张望，宝钗正低头看着自己腕上的琉璃珠串，迎春安静地坐着，紫鹃和莺儿侍立一旁，无人注意这边。黛玉的心跳得飞快，如同揣了一只受惊的小鹿。几乎是鬼使神差地，她飞快地将那张写着惊世诗词的素笺拿起，迅速对折，再对折，然后不着痕迹地塞进了自己袖袋深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青色的残影。做完这一切，她才拿起那方素帕，指尖冰凉，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只是耳根处染上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绯红。她若无其事地走回座位，将帕子递给紫鹃收好，端起桌上微凉的茶水，小口啜饮着，试图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袖袋里那张薄薄的纸笺，此刻却仿佛有千斤重，熨帖着她的手臂，带着灼人的温度。

“好香啊！三哥，可以开饭了吗？”探春吸着鼻子，忍不住朝厨房喊道。

“来了来了！催命呐！”贾瑛爽朗的笑声传来。只见他和秋水各端着一个硕大的红漆托盘，上面碗碟罗列，热气腾腾，香气更是汹涌澎湃地席卷了整个房间。

菜被一样样摆上正房中间临时拼起的大圆桌。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鱼片堆叠如雪，浇着清亮滚烫的葱油，正是“葱油鳜鱼片”；碧绿的荠菜、嫩黄的笋片、雪白的冬菇片炒在一起，点缀着粉嫩的虾仁，春意盎然，是“荠菜春笋烩虾仁”；一盆奶白浓稠的汤羹，里面浮沉着细碎的豆腐丝、笋丝、香菇丝、火腿丝，细如发丝，根根分明，汤面浮着几点碧绿的葱花，是“文思豆腐羹”；还有一碟子油润翠绿的“清炒小菜心”；最后是一大盘热气腾腾、白胖松软的“扬州三丁包”。

色香味俱全，摆满了桌子，诱人的香气勾得人馋虫大动。探春、惜春早已迫不及待地坐好，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菜肴。连一向端方的宝钗，眼中也流露出赞赏之色。

“都别愣着了，动筷子！”贾瑛解下围裙，随意搭在椅背上，自己率先在主位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葱油鳜鱼片放入口中，眯着眼，一脸享受，“嗯！火候刚好！鲜！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