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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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深，京城却因乡试放榜在即而弥漫着一种焦灼的躁动。荣国府内，这份焦灼被放大了无数倍，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尤其是今日——放榜之日。

荣禧堂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贾母端坐在正中的紫檀木罗汉榻上，手里捻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捻动的速度却比平日快了许多。她面上依旧维持着大家长的镇定，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不时瞥向堂外的眼神，却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贾瑛中与不中，于她而言，不仅仅是府中是否多一个举人那么简单，更关乎着这府里早已微妙的权力格局和未来的走向。她身后侍立的鸳鸯，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王夫人坐在贾母下首的楠木交椅上，手里也捧着一盏茶，却一口未动。她低垂着眼睑，盯着茶盏里沉沉浮浮的茶叶，脸色绷得紧紧的，嘴角抿成一条向下弯的直线，透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阴郁和嫉恨。指甲无意识地掐着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她巴不得立刻听到贾瑛落榜的消息，好狠狠出一口恶气，可心底深处又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让她坐立难安。

贾政则显得坐立不安，在堂中来回踱着步子，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时不时停下来，朝着门口张望。他既为侄子有如此志气感到欣慰，又担心他年轻气盛，万一失手，打击太大。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个瑟缩的身影——贾宝玉。

贾宝玉缩在靠近门边的一张矮凳上，整个人恨不得把自己藏进阴影里。他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神空洞而充满恐惧，身体微微发抖，如同惊弓之鸟。自从得知贾瑛真的去参加了乡试，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此刻更是如同等待最后的审判，每一次堂外的脚步声，都让他心惊肉跳。他紧紧抓着旁边袭人的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袭人只能一边柔声安抚，一边担忧地看着他。

王熙凤站在贾母身侧，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苏绣团扇，却忘了摇动。她一双丹凤眼骨碌碌地转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带着惯有的、精明又带着点看热闹的笑意，只是那笑容底下，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贾瑛若真中了，这府里的天，怕是要彻底变了。

李纨带着儿子贾兰，安静地坐在稍远些的椅子上。她神色平和，目光温柔地落在儿子身上，轻轻拍着他的背，似乎在无声地教导着什么。贾兰坐得笔直，小脸上带着懵懂的严肃，显然被这凝重的气氛所感染。

下人们更是屏气凝神，垂手侍立在廊下、门边，连呼吸都放轻了。整个荣禧堂，落针可闻，只有贾政沉重的踱步声和贾母手中佛珠碰撞的轻微“咔哒”声，如同倒计时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林黛玉的存在显得格外安静，又格外醒目。她坐在窗边的一张绣墩上，离众人稍远，手里捧着一卷书，低垂着眼帘，仿佛在认真看书。可若是细看，便会发现那书页许久未曾翻动，捏着书页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的心，早已不在书上。每一次堂外传来异样的动静，她的睫毛都会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一下，如同受惊的蝶翼。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那微微咬着的下唇，和藏在宽大袖袍下、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都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袖中那方早已完工、被她贴身藏好的靛蓝色荷包，此刻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肌肤，也烫着她的心。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荷包上那丛墨竹的轮廓，以及…竹节处那一点隐秘的、象征剑锋的浅色丝线。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显得那么漫长而难熬。

突然！

远远地，从府门的方向，骤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喧哗！锣声！鼓声！鞭炮声！还有无数人扯着嗓子、兴奋到变调的呼喊声！那声音如同汹涌的潮水，由远及近，带着席卷一切的力量，瞬间冲破了荣禧堂死寂的结界！

“中了！中了！”

“恭喜贵府贾老爷！高中本科乡试第一名解元！！”

“解元公！贾瑛贾老爷！”

“快！快给老爷太太们报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