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锈铁门后的五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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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妈的！” 一声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低吼不受控制地从小山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濒死的疯狂和孤注一掷！他猛地转身！像个输光了所有的赌徒，红着眼睛扑回那个刚刚逃离不久的、堆满建筑垃圾的黑暗巷道！

冰冷黑暗的角落依旧。寒风刮过缝隙呜呜作响。他像一条濒死的鱼，在垃圾堆里拼命翻找，双手冻得失去知觉也顾不得了！摸到！冰冷光滑的触感！是那个平板！他一把抓住！如同握住最后的稻草！紧接着又摸索到那个圆润冰凉的灰白石蛋！

没有温度，毫无生机。

管不了那么多了！刚才那玩意儿是在手掌上才有反应的！

他喘着粗气，眼神发直，想都没想，粗暴地把那两样冰冷的东西——死寂的黑平板和那个圆润的石蛋——拼命摁合在一起！用力！使劲摁！冰冷的触感摩擦着皮肤！

什么反应都没有！他试图把它们紧紧捂在手心里！像取暖一样摩擦！用身体的最后一点热量去暖热这两个冰冷死物！

“给我啊！” 他在心中无声地咆哮，急得快要发疯！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混合着污迹流进眼睛，又酸又辣也顾不得！“五百块！快他妈给老子出来！” 那冰冷的魔鬼契约似乎失效了！巨大的失望如同铅块沉沉压下来，几乎将他压垮！

不！

等等！

手……手心里那两片死死挤压在一起的冰冷物件……

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一次。

非常非常微弱的波动感。像一只刚刚解冻苏醒的昆虫，在掌心最深处极其轻微地抖了一下翅膀。

紧跟着！

又一次！幅度稍微清晰了点！

嗡……

微弱的震动，带着一种极其古怪的、如同精密仪器上紧发条后齿轮启动的初始节律，缓慢而稳定地，持续地……传递了过来！

不是错觉！

小山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血液如同冻结后的冰河骤然开裂、奔腾！他屏住呼吸，全身僵硬，几乎不敢眨眼，死死盯着自己冻得通红、因为用力挤压而微微颤抖的手。

嗡……嗡……

震动感在稳定地持续。微弱，却无比真实。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规律感。

就在这持续的微弱震动达到一个稳定的频率时——

啪嗒！

一声极其极其轻微、带着空腔感的声响！

来自掌心的最深处！那被死死挤压合拢的两片东西中间！

有什么东西……非常微小……似乎……被弹射了出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和速度？！快得连一丝空气流动都感觉不到！

小山甚至没能捕捉到任何视觉上的轨迹！只有掌心那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微弱的、如同被一片轻到没有重量的羽毛拂过的……异样感？！

是什么？

他猛地松开手掌！

掌心里，黑色的薄片和灰色的石蛋冰冷地粘合在一起，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异常。没有多出任何东西。

刚才……那是什么？！

啪嗒！

又是一声！极其轻微的空腔弹射音！几乎是紧跟着第一声响起！

掌心再次掠过那一丝奇诡无比的微弱拂过感！几乎无法察觉！

这一次，他捕捉到了！

眼角余光！在手掌边缘，紧挨着冻得发紫的左手尾指指尖外侧……水泥地面上！

一个极其微小的、火柴头大小、颜色略浅于地面灰泥的……小圆疙瘩？！

正静静躺在冰冷肮脏的雪泥混合物上！

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更小一点……几乎像颗黑色芝麻粒……落在紧挨着的旁边！

这是……？！

小山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猛地低头！眼睛几乎瞪裂！顾不得脚踝剧痛，身体猛地俯下去凑近！

那两个小点非常小，颜色灰白，与地面积雪泥污几乎融为一体，极易忽略。若非刚才眼角余光捕捉到它们弹出后细微的抛物线坠落轨迹，根本无从发现！

就在这时！

嗡……嗡……

掌心的震动感陡然增强！似乎开始加速！频率提升！

啪嗒！啪嗒！啪嗒！

连续三声更加密集、更加轻微的弹射声！

三道几乎无法捕捉的灰色残影轨迹从掌心的缝隙一闪而逝！

咚咚……

三枚同样的、略浅色的微小圆疙瘩，几乎不分先后，落进了之前的两个旁边！其中一颗正好弹在了一小块凝结的黑色油污上，颜色对比之下显眼了一些！

紧接着！第四声！第五声！

啪嗒！啪嗒！

如同死神用羽毛弹拨钢琴键的声音！

又两颗！一颗落在泥水里，一颗落在更远一点相对干净点的雪盖上！

小山的大脑如同被电流彻底击穿！巨大的惊悸和无法理解带来的恐惧与一种近乎疯狂的空洞感猛烈冲突！他浑身冰凉，连心脏都似乎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冲上头顶，让他视野边缘阵阵发黑！然而，那掌心的震动却如同附骨之疽般固执，毫不停歇！

嗡……嗡嗡嗡！

震动的频率还在加速！变得更快、更密集！

啪嗒嗒嗒嗒嗒！！！

一连串极其密集、如同某种精密的自动武器快速点射般的轻响骤然爆发！不再是单发，而是连射！一片模糊的、肉眼完全无法分辨轨迹的微尘之雨！从他的掌心缝隙中疯狂向外喷射！！！

无数个微小的灰色颗粒！如同细小的霰弹！瞬间笼罩了他俯身下方寸之地的雪泥垃圾地面！

地面上如同绽开了密集的灰色苔藓！或者说……像是有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极其快速地撒了一大把……灰色的…沙粒？！

不是沙粒！

小山彻底懵了！他那冻得几乎无法思考的脑袋，被这匪夷所思的景象搅成了彻底的浆糊！那玩意儿真的……在“吐”东西？！吐……钱？！

五百块钱……他妈是吐出来的？！还吐了一堆灰尘？！他盯着地上那堆密密麻麻、绝不超过一捧的灰色小点，这玩意儿能买一个馒头？还是能买粒米？！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巨大的失望像洪水一样瞬间冲垮了他仅存的一丝理智！别骗了！彻头彻尾地被一个冰冷的魔鬼道具玩弄了！

“操……操你妈！” 他猛地站起身！所有被侮辱、被欺凌、被饥饿啃噬的绝望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手中那两个紧紧粘合在一起的冰冷魔怪！朝着巷道深处那片最黑暗、最污秽、最不可能被发现的、堆积着半融化垃圾和黑水沼的角落！狂暴地、用尽仇恨一般扔了出去！

“滚！！！抄你妈的东西！！”

那两片东西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无声地没入那片浓稠的黑暗之中。只有极其微弱的一声“噗”的入泥声。仿佛两块石头沉入了黑海。

小山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如同风箱。胃里的绞痛和饥饿感在巨大的情绪冲击下反而暂时麻木了。他茫然地站在飘落的细雪中，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疯子。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流下冰凉的水迹。

去哪？能去哪？

他下意识地迈动剧痛的左脚，拖拽着沉重的身体，失魂落魄地朝巷口那点微弱的光晕挪去。不是为了馒头摊子（那里已经只剩一片寂寥的寒冷空地），只是机械地走向光明，走向有人迹的地方。

路过那个刚刚“撒过灰”的角落地面时，脚下无意识地踩过那片铺满了“灰色沙粒”的雪泥地。冰冷的积水透过鞋帮刺入皮肤。他对此毫无知觉，像踩过一片寻常的污雪。

拖着沉重的脚步，他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每一步都牵扯着脚踝刺骨的疼痛。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冰冷的身体和大脑只剩下本能的趋光性。

终于，他回到了最初被赶出来的地方——朝阳里小区那狭窄楼宇之间、最肮脏拥挤的入口巷道附近。

眼前，是那扇无比熟悉的、暗红色的、油漆剥落的老旧铁门。林福生的家，501。门内透出一点微弱的、似乎是劣质光管的白光。

就在这扇紧闭的铁门前，冰冷的、污浊的地面上……

一块极其不起眼的东西，突兀地闯入了小山茫然的、被冻得视线模糊的眼帘。

那东西，方方正正，棱角分明，色泽暗红，带着一种油污无法完全遮掩的、属于钞票的独特质感和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