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油灯下的夺命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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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铁皮紧贴着林小山后背的伤口，残余的油污混着冷汗渗入绷带，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出刺骨的剧痛。但此刻，这种痛楚仿佛成了支撑他保持绝对清醒的唯一锚点。耳边，是“刀疤”一步步逼近的沉重脚步声，皮鞋踩在满是油污和碎屑的地面上，发出粘稠而令人心胆俱裂的声响。每一步都如同重锤敲打在林小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出来…小东西…” “刀疤”的声音在巨大的仓库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如同毒蛇吐信的嘶哑和压抑不住的暴虐。被油污浸透的那半张脸在昏暗中扭曲变形，嘴角那道如同死结的疤痕随着他阴冷的狞笑而抽动，“把账给我……饶你条活路……让你……” 他微微停顿，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恶魔在呓语，“……滚回你那狗屁不通的乡下……”

乡下的泥泞小路，爹沉默佝偻的背影，娘眼中未干的泪，小妹冻裂通红的手握着铅笔……冰冷的绝望和被践踏的屈辱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林小山最后一丝求饶的侥幸！

饶？

城里人轻蔑的眼神，大奎临死前狂躁绝望的咒骂，诊所冰柜里青白的脸……

活路？

医院病床上冰冷的拘禁，护士翻着白眼的尸体，暴雨冲刷下城市狰狞的钢筋铁骨……

滚？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无尽屈辱和被彻底点燃的、焚灭一切的血腥野火，从林小山千疮百孔的肺腑深处猛地炸开！瞬间席卷了每一寸骨骼和神经！身体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烧断、碎裂、然后重新以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形态浇筑成型！

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手中的那几页沾满油污和汗渍、刻着大奎怨毒诅咒和最后线索的硬塑残页，不再是烫手的催命符！

是火把！是能点燃这地狱的火种！更是他唯一的、用命搏来的反击筹码！

就在“刀疤”的电击短棍带着刺耳的滋滋电流声，即将戳穿林小山面前破油桶脆弱隔板的瞬间！

林小山猛地动了！完好的左手并非徒劳地去阻挡那致命一击！而是快如闪电！以一种近乎自我牺牲般的凶狠！狠狠地将手中那沓油污的硬塑残页——最外层那张印着“油灯会”字迹的页面——猛地刺向自己大腿外侧还在隐隐渗血的撕裂伤！

噗嗤！

锋利的硬塑边缘瞬间刮破本就破裂的皮肤！剧痛让林小山眼前发黑！温热的血液如同开闸般狂涌而出！瞬间浸透了那硬塑纸张！诡异的深褐色油污与鲜红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混合了腥甜、铁锈和焦糊机油的刺鼻怪味！

“操！！！” 原本稳操胜券的“刀疤”如同被瞬间滚烫的热油泼中了脸！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巨大惊愕与生理性厌恶的怪叫！他戳刺的动作硬生生一滞！整个身体在浓烈的血腥味和那诡异混合液体的刺激下，产生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剧烈的、无法控制的僵硬反应！像是踩中了电门般疯狂抽搐了一下！

就是现在！

林小山爆发出惊人的毅力！无视大腿伤口喷涌的剧痛！完好的左手以超出常理的速度，猛地撑住地面！身体如同蓄满力道的弹簧，不是向后躲避，而是向着侧面堆积的最高、最不稳定的那一片废旧工业油桶金字塔——狠狠撞去！

“滚！！！”伴随着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撕心裂肺的咆哮！身体重重撞在了油桶堆的根基部位！

轰隆隆——！！！

如同推倒了积木搭建的死亡高塔！几十个巨大、沉重、锈迹斑斑的空油桶在巨大的推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瞬间失去平衡！如同山崩海啸般，裹挟着巨大的势能，朝着僵直不动的“刀疤”头上身上劈头盖脸地砸落、滚去！

“不——！” “刀疤”的眼中第一次充满了纯粹的恐惧！他试图后退，但身体仿佛对那浓烈的血腥混合气味产生了某种恐怖的连接干扰！动作迟滞如同深陷泥沼！

咚！嘭！哗啦——！！！

沉闷的巨响、铁桶碰撞的金属撕裂声、桶壁被砸瘪的扭曲声交织成一片地狱交响！沉重的油桶瞬间将“刀疤”的身影淹没！只听到一声凄厉到几乎变调的惨叫，然后迅速被金属倾轧的巨响彻底掩盖！滚动的油桶如同失控的战车，碾过垃圾堆，在满地油污中划出一道道混乱恐怖的轨迹！

烟尘混合着血腥、油污和锈蚀的粉尘再次冲天而起！

林小山自己也被滚落的油桶边缘狠狠擦过侧腰！剧痛让他扑倒在地，连续咳出好几口血沫！但他完好的左手依旧死死地、如同嵌入了生命般，抓着那几页浸透了他自己鲜血的账簿残页！

跑！必须跑！

油桶崩塌的巨大声响足以覆盖他的动静！更意味着这里的灾难随时可能引来外面的人！老西巷虽然废弃，但巨大的撞击声在深夜里如同炸雷！

他拖着几乎彻底残破的身体，咬紧牙关，用左臂作为唯一的支柱，艰难无比地爬离垃圾堆，朝着巨大仓库卷帘门外那被大雨冲刷得一片浑浊的光亮，手脚并用地爬去！身后是翻滚的油桶和一片狼藉，以及……铁桶堆深处，那如同被埋进钢铁坟墓般的、断断续续的、如同受伤野兽呜咽般的呻吟和咒骂！

冰冷的雨水再次浇透全身！地上的泥水冰冷刺骨！但林小山不敢有丝毫停留！身后的仓库仿佛化作了一头刚刚吞噬完猎物的巨兽，巨大的卷帘门豁口便是它狰狞的巨口！

爬！爬！爬！

意识在剧痛和大量失血的冰冷中不断模糊下沉。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远，直到一头撞在一条冰冷湿滑、满是青苔的窄巷墙角，才彻底脱力停下。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废弃工厂区和城市贫民窟交界的荒凉地带。只有暴雨如注，冲刷着这个破败的角落。他蜷缩在墙角，如同一个破败的垃圾袋。身体已经感受不到疼，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极度的疲惫。雨水顺着额发流下，冲刷着他脸上泥污和血痂混合的污渍，冲淡了嘴里浓烈的血腥味。

但左手，依然如同被胶水粘住般，死死攥着那几张染血的残页。它们被雨水打湿泡软，边缘已经卷曲破碎，但那些刻上去的字迹——油灯会——却在雨水的冲刷下，在模糊血迹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狰狞！如同黑暗中的鬼灯，跳动着不祥的火光。

“……油灯会……”林小山的牙齿都在打颤，但意念却无比清醒。大奎血淋淋的诅咒，指向了这个名字。一个真正的、隐藏在账本背后的庞然大物，一个将人命当灯油烧的地下金流枢纽？

在哪里？怎么去？账簿在哪？老西巷后面被油污覆盖的几个字到底是什么？

他的左手在颤抖中，艰难地摊开了那几张被血和雨浸透、几乎散架的残页。借着巷口远处城市透来的微弱光污染，他的目光如同扫描仪，死死盯在纸页上每一个沾血的刻痕上。

有了！

在“藏于！老西巷……”几个血淋淋的字迹下方！被大量油污覆盖大半的区域！就在刚才撞击油桶和他自己鲜血喷溅的过程中，一块边缘扭曲的油污层被撕裂掀开了一小片！

露出了下面极其模糊、但笔画极其深刻的一道刻痕！

那不是字！

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如同小孩涂鸦般的……简笔画！

画着一个极其简陋的方形小房子轮廓！ 小房子顶上，极其扭曲地刻着一个圆形的、似乎是光晕的东西！

在圆形的光晕轮廓最中心！又被深深地刻了一个点！

整个图案，都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如同大奎用指甲活生生抠挖出来的疯狂痕迹！

而在这个简陋的“房子+光晕”图案旁边，极其潦草地刻着一个字：

“巷？ ” 大奎认识字不多，这个“巷”字写得歪歪扭扭，像“卷”字又少了一点。

光晕！

老西巷！老西巷有光的地方？！

老西巷里一个挂着“灯”的地方？！或者……根本就叫光什么？！

线索！最后一丝线索！油灯会，和老西巷挂灯的地方有关？！大奎把账簿真本藏在那里？！

林小山的心脏狂跳起来！求生的欲望如同烈火般重新点燃！只要找到一个叫“光”什么的地方，或者任何挂着灯的特殊场所！就有希望！是洗白身份、是拿回一切的希望！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就在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左手颤抖着按着冰冷的湿墙试图支撑身体时——

巷口被雨水冲刷得白茫茫一片的路口，一辆破旧、掉漆严重的土黄色昌河面包车，如同一个潜伏在雨幕中的幽灵，无声无息地从雨幕中滑行了出来！老旧车轮碾过水坑，溅起大片的泥浆水花。

面包车没有任何停顿，如同早已锁定目标，车头径直朝向林小山蜷缩的巷口角落！刺眼的远光灯骤然亮起！两道惨白的光柱如同巨大的矛，猛地撕裂厚重雨幕，将林小山和他藏身的污水坑彻底笼罩！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纤毫毕现！

刺目的强光让林小山瞬间致盲！他下意识地抬起剧痛的右臂想要遮挡，却只带动了沉重的石膏在泥水里摩擦。

面包车车门猛地被拉开！带着廉价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三个穿着廉价黑夹克、浑身散发着浓烈烟味和江湖气的壮硕男人，如同下山的恶狼，没有任何多余话语，顶着瓢泼大雨，直接蹚着污水大步冲了过来！领头那个脸上横着刀疤的男人眼神凶狠，如同打量着一头待宰的牲口！

“妈的！找着了！还他妈真挺能爬！” 一个粗粝的声音在雨声中炸响，带着赤裸裸的恶意，“把他妈的账交出来！还有气就乖乖跟哥几个走！”

是“刀疤”的人？！他竟然还有后援？！

巨大的惊骇瞬间碾过林小山刚刚燃起希望的心！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剧烈地哆嗦起来！手中的残页几乎要掉落！刚刚找到的线索……刚刚燃起的火苗……瞬间就要被无情扑灭？！

完了！彻底完了！

其中一个打手狞笑着，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带起冰冷的雨水，直接朝着林小山紧握着染血账簿残页的左手——狠狠抓了下来！动作粗鲁而精准！目标明确！

林小山绝望地闭上眼！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炸开！如同平地惊雷！

不是枪声！更像是巨大无比的金属重物狠狠砸落在汽车引擎盖上的恐怖撞击声！就在巷口！

那辆堵住林小山的土黄色面包车车头位置！如同被一块从天而降的陨石砸中！整个车头瞬间矮下去一截！引擎盖卷曲成了可怕的废铁！挡风玻璃如同蛛网般爆裂成粉末！飞溅的雨水和玻璃碎片中，一个人形黑影以泰山压顶之势轰然砸落在烂掉的车头上！

“啊——！”面包车里传出驾驶座方向一声凄厉的惨叫！

“操！！！”

冲向林小山的三个打手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动作全部僵在了离林小山不到一米远的地方！领头那个眼看就要抓住林小山手的家伙，猛地抬头看向巷口，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怎么回事？！

只见那辆报废面包车的扭曲引擎盖上！一个穿着极其普通、沾满泥浆水渍的灰色冲锋衣、脸上戴着黑色摩托防风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影，如同石雕般单膝跪蹲在凹陷变形的铁皮上！

那人的身形似乎并不如何魁梧，但那砸穿车头的狂暴气势，却如同苏醒的蛮荒凶兽！冰冷！肃杀！

更让林小山瞳孔瞬间缩紧的是——

那人的动作迅猛如电！根本不看车头和被他瞬间砸晕的司机！面罩下冰冷的目光如同猎鹰般瞬间锁定了巷内僵住的三个打手！同时！他藏在冲锋衣袖筒里的右手闪电般拔出！一道冷冽的寒光在他手中瞬间延长！

不是匕首！不是棍棒！

是一条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只有臂长短、可以伸缩锁止的特种合金甩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