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夜袭寿山,生死一线搏命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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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东南方漆黑的天幕,那里隐有雷声——不,是马蹄声。
寿山离临淄不过百里,若文丑真中了计,此刻该有喊杀声像滚雷般传过来了。
\"先生呢?\"他突然转身问简雍。
\"军师在偏帐。\"简雍指了指东首那盏始终亮着的灯笼,\"从傍晚到现在,他就坐在案前翻那本《六韬》,茶凉了又续,续了又凉。\"
刘备没说话,抬脚往偏帐走。
帐门帘刚掀开条缝,便有墨香混着药味涌出来。
陈子元正伏在案上,左手压着卷了边的《吴子兵法》,右手握着的狼毫悬在纸空,笔尖的墨滴悬了老半天,\"啪\"地落在\"兵者,诡道也\"五个字上。
\"使君。\"陈子元抬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缠着瞳孔,\"可是有战报?\"
\"文丑前锋过了寿山溪。\"刘备在他对面坐下,伸手按住他欲写未写的笔,\"先生,你已有两日未合眼。\"
陈子元笑了笑,指节叩了叩案头那半块董字玉牌:\"当年在洛阳太学,为了跟郑玄先生辩《左传》,我熬了七夜。\"他的拇指摩挲着玉牌边缘的毛刺,声音轻得像叹息,\"可那时输了,不过是被同窗笑两句;如今输了......\"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同时起身,却见王越掀帘而入,腰间的青釭剑还滴着血——不是敌人的,是他自己的。
左手虎口裂了道寸许长的口子,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青砖上溅出一串暗红的梅花。
\"西城门拿住个骑快马的。\"王越扯下腰间的布带缠手,动作粗鲁得像在捆柴火,\"他怀里揣着袁绍给文丑的密信,说'青州兵弱,可速取乐安'。\"他将染血的绢帛拍在案上,墨迹被血浸透,隐约能辨\"勿失良机\"四字。
陈子元的手指在绢帛上顿了顿,突然抓起案头的火折子。
火焰舔过绢帛时,他盯着跳动的火苗轻声道:\"袁绍怕文丑不肯冒进,特意催他。\"火星子溅到他手背,他却像没知觉似的,\"这倒好,省得咱们再去激他。\"
刘备望着他被火光映得发亮的眼,忽然想起那年在平原县,他们被黄巾围了七日。
城破前夜,陈子元也是这样盯着营火,说\"明早寅时三刻,贼军后营必乱\"。
后来果然,黄巾的运粮官贪了军粮,士兵们为争半块炊饼打了起来。
\"先生,\"刘备伸手按住他的肩,\"你信云长能守住谷口么?\"
\"云长的刀,比谷口的岩石还稳。\"陈子元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烫得惊人,\"但我更信翼德那半锅没喝完的粥。\"
帐外的更鼓响了,是四更。
寿山峡谷的风裹着松涛灌进文丑的甲缝时,他正用马鞭挑开路边的粮袋。
粗麻布袋里滚出几粒黄澄澄的粟米,在月光下闪着碎金般的光。
\"将军!\"先锋将张虎勒住马,红缨枪尖挑着顶青布军帽,\"这帽子是乐安守军的,帽里还绣着'张'字——定是张飞那黑炭头逃得急,连帽子都丢了!\"
文丑的嘴角翘了起来。
他记得三天前在袁绍帐下,田丰摸着胡子说\"刘备有个叫陈子元的谋士,最善用诈\";可此刻眼前的景象,哪有半分诈的影子?
灶膛里的余烬还冒着青烟,营寨边的马厩里拴着三匹瘦马,槽里的草料才吃了小半——分明是被他的气势吓破了胆,连马都来不及牵就跑了。
\"追!\"文丑把马鞭往空中一甩,\"过了前面的山口,乐安的粮仓就是咱们的!\"
马蹄声惊起一群夜鸦。
黑羽掠过峡谷上方时,关羽正蹲在左崖的石缝里,青龙偃月刀的刀背抵着下巴。
他能听见文丑军队的喧哗:有小兵骂骂咧咧地踢翻酒坛,有裨将大声喊\"进了乐安,每人分两坛好酒\",甚至能闻见他们身上的酒气——这些蠢货,竟在行军前喝了酒。
\"将军,前军已到谷心。\"关平贴着他耳朵低语,手按在腰间的令旗上,\"后军还在谷口外三里。\"
关羽眯起眼。
月光从峡谷顶端的缝隙漏下来,照见文丑的将旗在谷心飘着,像团跳动的火。
他数着马蹄声的节奏:前军五千,中军三万,后军两万——文丑带了十万大军,可此刻进谷的,足有八万。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左崖弓箭手,射马腿;右林弩手,射将旗;等文丑乱了阵脚......\"他的手按在刀镡上,指节捏得发白,\"我亲自砍了他的脑袋。\"
关平刚要举旗,忽听谷口方向传来马蹄声。
两人同时转头,却见一员黑甲小将打马而来,马背上挂着半袋酒——是张飞的亲卫。
\"三将军说,\"小将滚鞍下马,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他埋在乐安营后的酒,要是将军们嫌凉,他让人温了再送。\"
关羽接过酒葫芦,酒液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他拔开塞子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气呛得他眼眶发酸——这是张飞从涿县带来的酒,当年他们三人在桃园结义时,喝的就是这种酒。
\"告诉翼德。\"他把酒葫芦递给关平,\"等打完这仗,我和他分着喝。\"
小将翻身上马,马蹄声渐远时,谷心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不好!
前面的路被石头堵了!\"
文丑的将旗晃了晃。
关羽望着那团火光,缓缓站起身。
月光落在他的刀面上,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该动手了。
临淄城的更漏敲过五更时,刘备终于听见了那声期盼已久的喊杀。
声音从东南方涌来,像春潮撞碎冰面,震得帅帐的烛火都晃了三晃。
他望向偏帐,陈子元不知何时站在了帐口。
晨雾漫过两人的脚面,将他们的影子融成一片。
远处传来斥候的高喊:\"寿山得手!
文丑被围了!\"
陈子元的羽扇\"唰\"地展开,扇骨上的斑竹纹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他望着东南方渐亮的天色,轻声道:\"翼德该动了。\"
刘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东方的天幕下,有一队轻骑正朝着乐安方向疾驰。
为首的黑甲将军挥着丈八蛇矛,矛尖挑着的酒葫芦在晨风中晃啊晃,像颗未燃尽的火星——那是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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