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绿皮车上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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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7月15日。京广线，南下列车。

硬座车厢里弥漫着汗味、劣质烟草味和方便面调料包混杂的气息。车窗大开，裹挟着煤灰的热风呼啸而入，吹得油腻腻的窗帘猎猎作响。车厢连接处哐当作响，是这趟绿皮火车特有的、仿佛永不停歇的呻吟。

卜皓猛地睁开眼。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要挣脱肋骨跳出来。喉咙里残留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堵塞感，眼前似乎还晃动着那间熟悉的办公室，以及……那种骤然降临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冰冷。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他弓起身子，肺叶撕扯般疼痛。汗水瞬间浸透了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

“小伙子，做噩梦啦？” 旁边一个穿着工装、面庞黝黑的老汉关切地递过来一个掉漆的搪瓷缸，“喝口水压压惊？”

卜皓下意识地接过缸子，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丝。他茫然四顾：拥挤的车厢、打着赤膊睡觉的民工、抱着孩子轻声哼唱的妇女、过道里堆满的蛇皮袋和扁担……这绝不是他前世熟悉的环境！

视线落在搪瓷缸上，“先进生产者——红星机械厂”几个褪色的红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的闸门。

1992年！大学毕业！分配去青石镇！

他触电般抬手，摸向自己的脸。皮肤紧致，没有前世多年案牍劳形留下的深刻倦意。手指颤抖着伸进口袋，掏出一张硬质卡片——**青石镇人民政府报到证**。

“卜皓同志：兹定于1992年7月15日前来我镇党政办公室报到。镇长：李长河。”

字迹清晰，日期刺眼。

不是梦！

是重生！

他真的回到了三十年前，这辆开往他仕途起点——也是前世所有不甘与遗憾源头的绿皮火车上！

前世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灌入脑海：他是卜皓，东川县常务副县长。就在他踌躇满志，准备推动一项关键工作前夕，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切戛然而止。他最后的意识，是窗外楼下，一辆黑色桑塔纳里，那张一闪而过的、阴鸷而熟悉的脸——市里分管城建的副市长，周为民的心腹！而自己，则带着满腔的抱负与未解的谜团，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一股巨大的时空错位感如汹涌的波涛般向他袭来，仿佛将他卷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的心中涌起无尽的壮志未酬之感，那些曾经的梦想和目标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变得遥不可及。

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报到证，仿佛那是他与现实世界唯一的联系。报道证在他的手中被揉捏得皱巴巴的，而他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然而，这疼痛却像是一把利剑，劈开了他脑海中的混沌，让他在这诡异的时刻获得了一丝清明。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冰冷的电流感从脊椎窜上大脑。

视野仿佛被瞬间擦亮又蒙上一层薄纱。他下意识地看向邻座那个递水的老汉。老汉头顶上方，竟隐约浮现出几缕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丝线，其中一条极其微弱的线，指向自己，传递出一种朴实的善意和担忧。

卜皓心头剧震！这是什么？

他猛地抬头看向斜对面一个穿着花衬衫、一直眯眼打量旅客行李的瘦高个男人。目光接触的刹那，一股混杂着贪婪、算计的冰冷恶意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瘦高个头顶的灰色丝线骤然加深，其中一条粗壮的黑线，带着强烈的“占有”意图，正扭曲着伸向旁边一个旅客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小心！”卜皓几乎脱口而出，声音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