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三、百里峒的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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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百里峒城头的姬无方顿足捶胸，大叫一声，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展恒是他自记事起就陪在身边的贴身卫士，二十多年来，在无情帝王家，展恒是如父如兄般的存在，看着他长大，陪着他玩耍，不知为他抗下了多少委屈和屈辱。

如今眼睁睁地死在眼前。

尸魔木然的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远处山坡上盘坐的巫殿四人，下一刻已然出现在四巫面前，四巫的巫力早就全部灌注在面前的阵法上，根本无力反抗，黑绿色雾气扫过，转眼间四巫变成四具白骨。

正在空中鏖战的咸巫失去下面阵法的加持，在与章平硬拼了一记之后再吐一口鲜血，笔直的朝着地面栽了下来。

此时山石后忽然转出一个衣着破旧邋遢、身材高瘦老头儿，老头儿左手拄着一根木杖，右手拿着一个“仙人指路”的布幡。

就在咸巫堪堪落到地面摔成肉饼之时，老头手中布幡一卷一送，将咸巫身体卷住，轻轻放到地上。

老头儿龇牙低笑道：“蚩老儿，我救了你家娘们儿，你欠爷爷我一个天大的人情，看你怎么谢我。”

老者直起身，身上自有一翻睥睨天下的气势，他用手中长棍指着远处的尸魔，大声喝道：“孽畜，道爷的祖师真传，能预知五十年前程，能断三百年运势；降妖除魔为己任，破各种灾祸保平安，看见道爷我，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真要道爷我亲自出手吗……”

道爷的出现，让整个战场的气氛为之一滞，就连天上此时正要冲下追杀咸巫的章平等人都禁不住慢下动作，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疯癫神秘的老者。

老者看了看四周怪异犀利的眼神，不禁仰天长叹：“世间愚民何其多也，老夫想拯救苍生何其难也！

尸魔血红色的眼睛盯上了站在远处的老者，浑浊嗜血的眼睛里有了一丝迟疑，仿佛有了一丝不好的回忆。

但是很快混沌的脑子里被血腥和残忍所覆盖，黑绿色的气体微微旋转，瞬间来到了老者面前，双手狠狠地向着老者的脑袋拍去。

半空中的章平正自冷笑，朝着远远躺在地上的咸巫狠狠打去一记青黄气团，随后就要冲下去，结果这个难缠的老巫婆。

虚空中忽然探出十根长长青丝，纵横交错，以锐破锐，竟将那团青黄气团铰了个粉碎！章平如有感觉，立时闪退百丈，脱出重围。

章平黛眉倒竖，面色不善，眼看就要一举杀敌之际，却被人搅局，令他如何不恼？那十根飞舞青丝的尽头，立着个一身黑衣，黑布蒙面的妇人。

章平厉声喝道：“何人藏头露尾，给本仙滚出来！”

空中响起阵阵笑声：“说道藏头露尾，谁能与收皮仙姜鹤相提并论？”

章平面上隐现青气，盯着对面妇人缓缓摘下的黑布，阴森森地道：“我道是谁如此狂妄，原来是天伤殿的知云长老。难道你以为你来自天伤殿，便可对本仙无礼？”

知云捂嘴笑道：“对你无礼又能怎样，你不是被昭礼东宫追的像条野狗一样逃窜，躲到这蛮荒之地还改了名字了吗，难道你还真敢杀上天伤殿？”

这一下刺中了章平死穴，不禁勃然变色。他本名姜鹤，出身名门，很短的时间就曾修至化神境边缘，就是放眼上下三百年的修仙界，也是属于资质极好的一批少年，何尝会将弧余、泽峰、知云之流的人物放在眼中？

便是昭礼东、西两宫主，也不曾放在自视甚高的他眼里。

但他有个极其变态的爱好就是喜欢虐杀美女，在鲜花盛开的环境里，美艳无双的少女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绸缎里，清风吹过黑发，那种凄美黯然的意境让他无法自拔。

手段残忍的他被革除出门派，昭礼宫和四合庭屡次派修士剿杀他，天下各仙门也除魔卫道追杀他，受伤之后的他修为大跌，在大周境内实在无处躲藏，才改名换姓跑到了邾向国里躲藏起来。

躲到了邾向国，可不代表就是怕了昭礼宫，即使打不过知云等人，到时候往十万大山里一躲，过个几十年换个名字还能再出来。

还不等他考虑完，知云已将手中乾坤盘一举，右手指尖一点鲜血飞入乾坤盘中央，化散开来。乾坤盘内祥云涌动，忽然喷出一百零八朵青莲来，青莲如有灵性，自行结成玄奥阵法，向着章平照来。

章平处变不惊，先张嘴吹出一口阴风，阴风呼啸盘旋而上撞上青莲，百忙中还不忘向知云掷出两团金风，逼得知云倒退两步。

章平再抬起头时，徐徐张目，双目之中已笼起两层紫色湛光。这几下应对，可说将道深似海、应变如电八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将知云的攻击尽数挡下，还给与狠厉回击，就是章平自己也颇为得意。

此际章平后腰处忽然隐隐有数点刺痛，如同蚊虫叮咬一般。

章平知是有人偷袭，他冷笑一声，左手尾指悄无声息地弹出，一张火符变成凶猛的火球，在他与偷袭者身间猛烈燃烧，就像是一个球状的闪电，显得格外恐怖。

只听一声闷哼，章平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胸前咔嚓声响，已断了数根肋骨，斜斜向地上落去。

一道身影从虚无中迈出，粗壮敦实的大汉冷笑道：“既然知道天伤殿出手，怎么可能只来一个知云？现下知晓老夫手段了吧？”

章平全身虚软无力，连唇角的鲜血都无力拭去，弥留之际抬眼望去，恨声说道：“堂堂的化神境大修士，竟然还施展暗算手段，实在卑鄙……”

泽峰笑道：“你小子油滑，实在难抓，还是一击毙命比较好！再说老夫这几百年来，啥时候讲过规矩，胜了就是规矩。”

不远处，天伤殿的百多名战修已经带着狠厉的战意和血腥的杀意呼啸杀来，加入了空中的战团。

百里峒，九黎部一方，山坡上。雨雾中，忽然亮起一点青光，然后啸声大起，以一处原点为中心，一股强烈的罡风向着四周吹去，大树被连根拔起，近处的一排石屋轰隆倒塌，远处的妇孺被吹得飞了起来摔倒在地。

远处木台上的瑞铭手中的骨片“啪”的粉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受了极重的反噬。

烟雾散去，在罡风起出的原点出，尸魔浑身颤抖地站在那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残忍与邪恶，浑浊的眼神里血色褪去，代之以发自内心的恐惧，它终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三丈之外，邋遢老者肃然而立，轻轻放下手中木杖，这个平素嬉笑无状的老头儿，此时有了些凌厉杀气。

尸魔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上的一个黑洞，再抬起头看看老者，眼睛中显露出了惧怕和疯狂之色，转身跳起，向着黑暗的夜空中飞去，倏忽间已闪至数里之外。

老者只是持着一根木杖，身影晃动，已在百十丈之外，朝着尸魔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

乌越部最大的臂助尸魔，被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老头重伤逃走，百里峒之前的这场血战进行到了此刻，似乎终于可以清晰地看到结局。

战场上的厮杀声虽然依旧激烈，但是乌越部这边渐渐低沉，九黎部铁甲勇士搏命的突进，乌越部死命的抵挡，而天空中新加入的一大群外来修士却是那般的势不可当。

帐篷里，乌越部大萨玛在几名少年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看着战场上和天空中摇摇欲坠的军阵，脸上仿佛木雕般深刻的皱纹里现出一丝决然的神情。

就在乌越部的抵抗岌岌可危之时，一个低沉的声调响起，似歌唱、似吟诵，声音如铁石摩擦般沙哑难听，声调却抑扬顿挫婉转。

大萨玛支撑着瘦弱的身躯开始颂唱一首乌越部传唱千年的一篇诗篇，内容是一个乌越部大英雄以大无畏的精神团结十万大山内各部族共同抵抗妖族入侵，杀掉最大的狮妖，建立了新家园的故事。

很难让人相信，他干瘪的身躯里居然能发出这么宏亮的声音，近乎于呐喊，仿佛在用生命颂唱。

有低沉整齐的颂唱声响起，不远处那些受了重伤无法再作战的乌越部战士，随着数名重伤的萨玛一起，也挣扎着坐起来开始一起颂唱。

声音像是大风一般，拂过在百里峒上空，拂过乌越部战士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