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6章 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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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

高武在冬月初一的时候去了一次梁宫。</p>

梁帝临轩，鸿胪卿裴遐宣读册文，以高钊为高句丽王，赐下冕服、印信、节钺等物，但没有地图。</p>

高武有些疑惑，难道是梁朝初建，各项制度粗疏，所以没有发放地图？</p>

接受完册封后，鸿胪寺本打算挽留他一段时间，但高武坚持要走，便随他意了。</p>

他们这一行人赶到青州海浦，定然已经腊月了，彼时近海说不定已有细碎的浮冰，能不能出海还是个问题呢，大概率滞留青州。</p>

当然，高武没那么傻，他是走陆路回去，即经幽州北上，途经多年盟友宇文鲜卑、扶余国的地盘返回高句丽。</p>

临行之前高武将国书及梁帝亲笔信收好，准备买些中原的货品乃至书籍带回去。</p>

尤其是后者，听闻中朝书价大降，虽不知什么原因，但肯定是好事，非得把钱花掉大半才甘休。</p>

高武第一站直奔汴梁书局。</p>

这是一个前店后坊的所在，即前院卖书，后院制书。高武仔细看了看，微微有些失望，书的种类不是很多。</p>

他随手拿起离他最近的一本，却是本名为《农事辑录》的书籍。</p>

高武仔细看了看，觉得颇有用处，遂问道：“敢问肆主，此书作价几何？”</p>

肆主是个老头，脸上有伤疤，也只有一只手，另一边的衣袖空空荡荡，他先打量了一下高武，见他头上的进贤冠展箭矮小，冠耳又非常大，几乎包住了耳朵与中原型制有些不一样，遂问道：“君从何处来？”</p>

“高句丽。”高武抬起头，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p>

老头一听，脸色就有了变化，道：“陈留杂绢三匹，或给一千开平通宝。”</p>

高武心中暗喜，不贵！</p>

不过他已经知道中朝书价降了，于是便讨价还价道：“可能便宜些？我还会买其他书。</p>

老头不耐烦道：“这还不便宜？你看这书多厚？用的纸多好？若三十年前，此书用藤纸，抄写、校对、装订下来，得要数月，作价十匹绢亦是等闲，还不一定有得卖。”</p>

以前书籍不怎么流通，抄书匠少之又少，盖因读书识字的士人不一定愿意干这活，即便抄书也是为了自己，很少到市面上流通，书籍价格贵得吓人。</p>

当然，与其说书贵，不如说被垄断的知识昂贵。</p>

人们总说寒门学子多么穷，要自己躬耕之类，但他掌握的知识已然是一笔庞大的财富，只不过不太好变现罢了。</p>

而今有了雕版印刷，民间实际上仍然是印刷、抄书并行，书籍价格固然骤降，但仍然是平民百姓难以企及的。</p>

书籍如此，掌握书籍知识的人只会更贵，这便是教育普及的难处之一。</p>

高武自然知道书籍的宝贵，贵一点是正常的，不过关系到钱，仍然说道：“五百钱行不行？”</p>

这老头脾气似乎也不怎么好，直接冷声道：“买不起就不要买。高句丽那等穷乡僻壤，茹毛饮血之辈，也要读书？”</p>

高武脸上血气上涌，道：“高句丽乃海东大国，人食五谷，户口百万，杖翁莫不是过于看轻我辈了？”</p>

“户口百万？”老头哈哈大笑：“十万人顶天了，还种五谷，那么冷的地方能种地？”</p>

见他那样子高武突然就懒得解释了。</p>

他遇到的中原士人或许礼数很足、很客气，但不经意间的言行总是暴露他们对高句丽的无知，几乎把他们当野人对待。</p>

前阵子与鸿胪寺丞荀序对坐畅谈，席间他提到高句丽富户家有四根楹柱的谷仓储存粮食，荀序就觉得他在大言，并说《三国志》中记载高句丽无良田，百姓不足以实口腹，故习俗尚节食。</p>

高武听得很生气，只能勉力解释说有时候种下粮食，天降寒霜，确实会歉收，谷物不足以果腹，但他们一般还放牧牛羊、养猪，而且国中山川纵横，渔获极其丰富，每天秋收后只要有闲，都会渔猎，制作鱼干、肉脯、肉酱，以备过冬。</p>

高句丽有近十万户百姓便是明证，而汉时却只有三四万户，百年间户口增长不止一倍。</p>

不过人家仍然不信，这就没办法了。</p>

高武让人取来一贯钱，嘭地扔在案几上，道：“一本《农事辑录》。”</p>

老头眼皮子跳了跳，不过也没废话，直接拿了书给他。</p>

高武让随从把书包好，又挑了其他品类的十余本，这才出了书局。</p>

正午时分，一行人先回客馆吃了顿午饭，然后又来到了汴梁坊市外。</p>

坊市的集中交易期已经结束，现在入场的多为零散商户，将其占得满满当当。</p>

高武从坊墙南门入，顿觉车水马龙，人流如织。</p>

“孙大头，我的甲呢？好了没？”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p>

高武寻声望去，却见一壮汉挤入人群，引得众人纷纷不满。</p>

其中一人讥嘲道：“陈三，你的甲呢？莫不是战场上弄丢了？”</p>

壮汉懒得理他，只对看着他的其他人解释道：“那甲不少年了，虫蛀得厉害，扔给我家部曲了，来这买副新的。”</p>

众人恍然，遂不再多话。</p>

来这里的要么置办新甲，要么修补旧甲，或者给皮甲上漆，又或者买些甲片、皮带、扣环之类的小物件自己回去替换。</p>

左金吾卫设立很多年了，而今依财力而言也分三六九等，有人就能用铁铠，有人只能用皮甲，而皮甲从原材料上来说又分猪皮、牛皮、羊皮、鹿皮等等，价格也不一样，总之很复杂。</p>

有多少财力就置办相对应的器械，不能一概而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