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6章 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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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新甲再等七日。”说话间，售卖皮甲的孙大头出来了，说道。</p>

“你都推了一次了，还要等？”陈三有些不高兴。</p>

“怪不了我。我这扣环都是开封县那边的乡人制作的，不过九月那边被征发了不少丁壮，往幽州转运资粮了，前阵子才回来。”孙大头说道：“干活的人少了，我能怎样？”</p>

陈三无话可说了。</p>

他买皮甲是为了上阵打仗，开封县的丁壮被征发也是为了打仗。</p>

平心而论，丁壮们也不想这样。</p>

秋播后直到第二年春天，一般而言农事很少，往往是他们赚取钱帛补贴家用的好时机。</p>

有人给富人家盖房子，卖力气赚钱。</p>

有人身上有手艺，可以接点零散手工活赚钱。</p>

可一旦发役，不但没时间赚钱，还得搭进去钱亏大了。</p>

所以他只嘟囔了句：“莫要误了冬操。</p>

“误不了，你们哪天会操，我还不知道？”孙大头说道。</p>

陈三无语，他都不知道左金吾卫哪天会操，孙大头居然知道，这……</p>

众人哄堂大笑，道：“别看孙大头长得丑，他女儿可好看哩，被军府官人看上了。”</p>

孙大头笑骂了一句，转身进屋了。</p>

高武默默离开了。</p>

看这样子，梁国征讨慕容鲜卑并非虚言，已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p>

他随后便沿着坊市内两条十字相交的街道走着，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就买。</p>

逛了一整个下午后，眼见着夕阳西下，他便准备离开坊市了。</p>

随从们跟在后边，从鸿胪寺借来的骡车上装满了中原的货物。</p>

他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就像中午在皮甲铺子见到的那般，很多东西都是由附近乡村农人制作的。</p>

他们只能造其中一样小物件，做不了整个东西。但甲村制甲件，乙村制乙件，丙村制丙件之下，往往手艺还不差——可能开始手艺很一般，但做得多了以后就熟练了。</p>

最关键的是，这样做得多、做得快，价格还很低廉，比一个工匠从头到尾完成整个货物便宜不少。</p>

若一时没活也不要紧，本来就是农闲之余做的，人家也不靠这个吃饭。有活就做，没活就忙自家事，或者干脆闲着。</p>

长见识了！</p>

高武一边想着，一边出了坊市。</p>

前方来了一队车马，后边还跟着数百名十七八岁模样的儿郎。</p>

领头一人骑着大马，见到高武后，在马上行了一礼。</p>

高武慌忙回礼。</p>

这人他见过，大梁燕王邵裕，常年在幽州任事。</p>

出于一种微妙的情绪，高武很快带人离开了。</p>

邵裕收回了目光，他其实也有点微妙的情绪，隐隐将高武看做对手。</p>

这几天与父亲纵论汉以来经营平州之事，提到为何一直只能占着平州而不能北进，他很不解，父亲初时也有些迟疑，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提笔写下了“无霜期”三个字，并详细解释了一番。</p>

按照父亲的说法，高句丽国土偏北，即便风调雨顺，也大致在每年八九月间初霜，第二年三四月间才会终霜，真算下来可能也就百四十日无霜期，最多百五十日。</p>

在这种情况下，可供选择的农作物就很少了，因为就只有四五个月的生长期。</p>

而平州的乐浪、带方二郡无霜期比高句丽本土多了四十天左右，部分靠海的地方甚至多出六十天。</p>

父亲说辽东郡的无霜期与乐浪、带方二郡差不多，南半部分与青州隔海相望的几个县无霜期甚至更长。</p>

因为父亲去阴山却霜过，邵裕对此很是认同。</p>

所以，现在真相大白了：为何自汉以来中原王朝就一直只控制着平州诸郡，原因就在于此。</p>

高句丽人只有四五个月的时间种地，那么就只能选择糜子、黍豆之类了————同样的粟，中原一般生长五六个月才收，高句丽人最多四个月就要收，显然品种不一样，亩收自然也不一样。</p>

从这个角度来说，高句丽人是有很强的南下冲动的，辽东郡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宝地。</p>

收回思绪后，邵裕在坊墙外下了马，然后在众人簇拥下入了坊市。</p>

两名少府官员跑前跑后，帮着置办器械——若有当场就买，没的话也下定金，一购就是数百套，牌甲、刀枪、弓弩等等，甚至连麸袋、军靴、绵衣之类也要。</p>

少年们兴高采烈，他们多来自左右骁骑卫，基本都会骑马，不少人甚至从小习练过骑战。</p>

一万四千多家只招募到了三百余人，看着少，但兵贵精不贵多，至少这些人愿意跟着他搏命，勇气是不欠缺的。</p>

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了下来，洒满弓刀。</p>

邵裕轻抚着一杆沉重的马槊，像是在爱抚美人一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