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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棠从沉沉的睡梦中悠悠转醒,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四肢百骸都充盈着久违的轻松感,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子畅快。
身体轻松了,精神头也足了,像是干涸的泉眼重新涌出了清流。
几乎是同时,腹中一阵清晰而急切的“咕咕”声响起,对食物的渴望像一枚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激荡开一圈圈名为幸福的涟漪。
这浅浅的满足感让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带着慵懒的惬意睁开了眼睛。
然而,周遭仍是一片沉沉的黑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天光,一时竟分不清是晨是昏。
身侧的床铺空着,带着一丝凉意,沈世元不在。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若有似无的馨香,像是晒过的阳光混着某种清雅的花草气息,丝丝缕缕,缠绕在鼻尖,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宜棠有一瞬间的放空,意识浮游在静谧的黑暗里,什么都不想,只感受着身体里流淌的舒适和平静。
一个念头悄然滑过:如果时间能在这份安宁中停滞,忘却尘世的纷扰与算计,那该是多么奢侈的美事。
她甚至微微蜷缩了一下,仿佛要将这短暂的宁静拥在怀中。
片刻后,她才伸出手,摸索着按亮了床头的台灯。
淡雅的暖黄色光线瞬间流淌开来,并不刺眼,只是温柔地驱散了浓稠的黑暗,将床榻一角染上融融暖意。
这光晕像极了此刻她胸腔里荡漾开来的柔软心境,温温润润,如同一团被微风轻拂的、暖洋洋的水波。
她满足地喟叹一声,掀开柔软如云的锦被起身。
赤足踩在冰凉光滑的柚木地板上,细腻温润的触感从脚心直通心尖,带来一种近乎孩子气的舒适感。
她干脆懒得去找鞋,任由足心感受着这份沁凉与踏实,径直走到窗边。
“哗啦——”一声轻响,她用力拉开了厚重的丝绒窗帘。
霎时,一片饱满的秋色撞入眼帘。
窗外庭院深深,秋意正浓。
银杏树叶已染上大片耀眼的金黄,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如同碎金洒落。
枫叶则是深浅不一的红,点缀其间,热烈而沉静。
草地虽不复盛夏的油绿,却呈现出一种温厚的黄绿色调,带着成熟后的安然。
远处几株常青的松柏,在斑斓的色彩中更显苍翠沉郁。
生命的万物,在这季节无声的过渡里,褪去了青涩的张扬,呈现出一种顺应天时的、从容不迫的美。
宜棠深深吸了一口清冽微凉的空气,胸中浊气尽散。
她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门,长长的走廊铺着柔软的地毯,吸纳了足音。
经过旁边一间书房时,瞥见门虚掩着。好奇心驱使,她像一只踮着脚尖的猫,悄悄挪到门边,透过那道窄窄的缝隙向内望去。
只见沈世元背对着门口,正伏在宽大的书案前,肩背的线条在台灯的光晕下显得有些模糊。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宜棠本想悄悄退开,不打扰他。然而沈世元的警觉心早已刻入骨髓,几乎在她目光落下的瞬间,他便有所感应。
他并未立刻回头,而是先缓缓直起身,舒展了一下因久坐而微僵的肩颈,这才从容地转过身来。
此刻的他,不似人前那般军姿板正、一丝不苟。眉宇间带着一丝工作后的倦怠,身姿是全然放松的慵懒,仿佛这间书房,这个家,是他唯一可以卸下所有铠甲、以任何姿态存在的港湾——一个真正属于他的栖息港口。
“棠儿,你醒了。”沈世元的声音带着刚放下公务的沙哑,却异常温柔。他自然而然地张开宽阔的怀抱,目光灼灼地等着她像归巢的倦鸟般投入其中。
宜棠的心尖儿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脚下却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
她哪里是那种会不管不顾扑入他怀中的性子?
此刻更是存了几分羞怯和故意磨蹭的心思。她慢悠悠地在门口踱了半步,脚尖蹭着地毯柔软的边缘,就是不往前。
没走两步又顿住,眼神飘忽着望向别处,故作轻松道:“你工作吧,我下去找些吃的。”
话音未落,人已灵巧地一旋身,接着便“登登登”地快步下了楼,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显得格外清脆。
沈世元望着她瞬间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无奈地低笑摇头。
这丫头,滑溜得像尾鱼儿,两个人独处时都难以将她牢牢攥在手心里,真真是叫人……心痒又无奈。
他哪里还坐得住,立刻长腿一迈跟了上去。在楼梯拐角处,他长臂一舒,便轻易地截住了正欲溜走的宜棠,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带向自己,低沉带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看你往哪里跑?”
宜棠被圈在他臂弯里,仰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了狡黠的笑意,嘴角弯弯:“我哪里有跑?不过是走得快了些。” 她笑得从容自若,倒映出沈世元追得略显“狼狈”的模样。
“你去工作,” 她轻轻拍了拍他圈着自己的手臂,语气忽然一转,变得温婉柔和,仿佛刚才那个调皮躲闪的人不是她。
“我在家里转转,午饭好了,我来叫你。”
这瞬间的角色转换,从一个娇俏少女变成了体贴的妻子,自然流畅得让沈世元心头微动。
他凝视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探究与惊喜:他的棠儿,究竟还有多少他未曾见过的迷人模样?
得了自由的宜棠,果真慢悠悠地晃荡到楼下。
偌大的客厅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她并无明确目的,只是带着一种新奇的、闲适的心情,像巡视自己领地的猫,这里摸摸光洁的红木桌沿,那里看看博古架上的瓷瓶摆件。
她步履悠然,姿态放松。然而这份“悠闲”却把正在擦拭家具的下人惊得够呛。
一个年轻女佣见她走近,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垂手肃立,屏住呼吸,眼神紧张地追随着她,一副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好、随时准备补救的模样。
正在一旁整理靠垫的珠儿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那紧张的女佣拉到一旁柱子后,压低声音,带着了然的笑意安抚道:“别担心,少奶奶心宽得很,她只是在溜达,心情好着呢,不是来挑错的。”
女佣依旧有些战战兢兢,偷偷瞥了一眼在客厅另一头驻足欣赏一幅油画的宜棠,小声问:“当真?”
珠儿冲她俏皮地眨眨眼睛,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信我没错”的笃定。她弯弯的眉毛带着点小得意,笑容明亮:“当然!少奶奶人好着呢,最是不拘小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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