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烬扇昭雪 重重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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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侧头，却未敢回头，怕看见宋明珏落寞的神情。雨水顺着下颌滑落，混着不知何时涌出的泪水，喉咙发紧得几乎说不出话。这一刻，庙前的槐影、七年前的萤火、密道里的对峙在脑海中不断闪回，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化作一声同样沉重的叹息，与雨声交织在一起。

商若棠将昏迷的陆瑾康轻轻安置在一旁，沾着血污的裙摆扫过满地泥泞。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时发丝还在往下滴水，眼底却盈满复杂的情绪。宋明珏倚着残破的庙柱，藏青衣袖下的伤口仍在渗血，见她走近，本能地别开脸，喉结艰难地滚动。

“阿珏。”她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染血的指尖攥住他颤抖的衣袖。宋明珏浑身一震，七年未见的称呼像根细针扎进心口。商若棠踮起脚，带着硝烟味的手臂环住他嶙峋的脊背，泪水砸在他染血的肩头：“当年...谢谢你。”

宋明珏僵立如石像，握着剑柄的手死死发白。良久，他颤抖着抬起布满血痕的手，悬在她发顶迟迟不敢落下，最终化作一声哽咽，狼狈地将头埋进她颈窝，铠甲碰撞的声响混着压抑的抽噎，惊飞了檐角最后一只寒鸦。

宋明珏握着剑柄的手剧烈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铠甲缝隙里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商若棠肩头，他浑身紧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连呼吸都凝滞了。藏青衣袖下的肌肉在颤抖，半垂的眼睫上还挂着雨水，混着不知何时落下的泪，大颗大颗砸在她发间。

当商若棠的手轻轻拍抚他后背时，他突然像被抽走所有力气，手中软剑\"哐当\"坠地。他缓缓收拢双臂，却又在即将触到她的瞬间猛地顿住，生怕身上的血污弄脏她。最终，他颤抖着将下巴搁在她头顶，喉咙里溢出压抑多年的呜咽，温热的泪水顺着商若棠冰凉的脖颈滑进衣领，混着雨水蜿蜒而下。

陆瑾康半睁着浑浊的眼睛，倚在残垣断壁上。染血的手指死死抠住身下石块，指甲缝里渗出鲜血。他想挣扎着起身，却因失血过多又重重跌坐回去，咳出的血沫顺着嘴角滑落，在明黄衣袍上晕开大片暗红。喉头滚动着压抑的低吼，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既有不甘又有酸涩，干裂的嘴唇张合几次，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相拥的身影，垂落的发丝下，面容扭曲得近乎狰狞。

商若棠在宋明珏颤抖的拥抱中骤然僵住，感觉到颈间的温热湿润，却也敏锐捕捉到不远处传来的重物坠地声。她猛地转头，正迎上陆瑾康猩红的眼——少年歪斜着靠在碎石堆里，染血的手指深深抠进掌心，嘴角还挂着未拭去的血沫，明明虚弱到连坐直都艰难，却固执地撑着不愿倒下，目光如淬毒的箭般钉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宋明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浑身一震，下意识松开手臂。他垂眸看着自己染血的衣襟，又看向陆瑾康摇摇欲坠的模样，喉结滚动着后退半步，藏青衣袖下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三人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尴尬，唯有远处追兵的呼喝声由远及近，混着暴雨初歇的滴答水声，敲得人心惶惶。

商若棠踉跄着冲向陆瑾康，跪坐在他身侧时带起一片泥浆。她颤抖着想要扶住少年瘫软的身体，却被陆瑾康偏头躲开，染血的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小蝴蝶的...怀抱真暖啊。”话音未落便被剧烈咳嗽打断，鲜血溅在她手背，烫得她眼眶发红。而宋明珏握紧又松开的拳头，在阴影里发出细微的骨节响动，最终只是弯腰拾起软剑，沉默着挡在两人身前，将复杂的情绪都藏进了绷紧的脊背线条里。

宋明珏握着软剑的指节骤然发白，剑身微微震颤发出嗡鸣。他看着陆瑾康染血的嘴角勾起的嘲讽笑意，以及商若棠慌乱又心疼的神情，喉间像是被塞进团浸透苦汁的棉絮。铠甲缝隙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靴面，混着泥水晕开暗红痕迹，他却浑然不觉。

犹豫片刻，他缓缓垂下剑尖，藏青衣袖下的肩膀微微塌陷，方才还如孤狼般紧绷的脊背瞬间泄了力道。他别开眼不再去看相拥的两人，仰头望向阴沉的天空，任由雨水冲刷着脸上未干的泪痕，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消散在愈发密集的追兵脚步声中。

商若棠猛地按住陆瑾康不断渗血的伤口，指尖都被染成猩红。她抖着手解下外袍团成软垫垫在他颈下，发间银簪滑落也浑然不觉，乌发凌乱地扫过少年苍白的脸：“别说话……”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却固执地扯开里衣下摆，用牙齿咬开布条为他包扎。

陆瑾康却偏头避开她递来的水囊，喉间溢出低哑的笑：“他抱你时……你笑得很开心。”商若棠的手猛地顿住，布条从指间滑落。她抬头望着他涣散的瞳孔，突然抓起他染血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疼得厉害，你感觉不到吗？”泪水大颗大颗砸在他手腕，而她指尖颤抖着抚过他眉骨，像是要将七年来的后怕都揉进这触碰里。

御史台的大门在晨光中缓缓打开，商若棠捧着玉骨折扇踏入时，终于读懂父亲临终前攥着残布的深意——那不仅是指向真凶的线索，更是两代人用生命守护的真相。而陆瑾康诗中的\"微光\"，终究穿透重重迷雾，照亮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