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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爷爷?”晓晓的声音怯生生响起,将秦观山从记忆的深渊拽回现实。他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汉水怒涛的幻影。客厅的灯光昏黄,壁炉火光跃动,映着儿子秦志远低垂的侧脸——那脸上沟壑纵横,鬓发灰白,竟与自己当年判斩豪强时的疲惫如出一辙。脚掌上,儿子手掌的温热依旧稳固,曾孙女的小手也还在他掌心微微发颤。现实的暖与记忆的寒交织,撞得他胸腔闷痛如裂。
“您……年轻时,真当过县令?”秦志远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他从未听父亲提过这些往事。秦观山一生沉默如石,只将沧桑封存在皱纹深处。此刻,那“沙沙”的修脚声似在耳畔回响——不是刀刮硬茧,而是岁月剥落尘封的盔甲。秦观山缓缓点头,喉间滚动着,如同推挪千钧巨石:“襄……阳。”两个字耗尽气力,却似惊雷炸响。秦志远的手一抖,险些松开父亲的脚掌。他想起自己年少时,父亲总在灯下摩挲那把旧刀,眼神悠远。他只当是老人怪癖,何曾想过,那刀锋下藏着一个“赤脚县令”的魂灵?
晓晓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泪光闪烁:“县令是什么呀?”秦观山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落在她稚嫩的脸上。那一刻,记忆的潮水再次漫涌。他想起襄阳灾荒中那个伏尸哀哭的幼童——瘦骨嶙峋,眼神绝望,与眼前的晓晓重叠。一股巨大的悲怆与温柔撕扯着他。他松开包裹晓晓的手,枯指颤抖着抬起,指向矮几上的修脚刀。秦志远会意,默默取来,递入父亲掌心。黄铜刀柄冰凉依旧,却因三代人的触碰,染上了微末的暖意。
秦观山握紧刀,指节泛白。他不再看刀锋,而是望向虚空,仿佛在与百年前的自己对话。声音破碎,却字字如凿:“县令……百里才。脚……踩黄土,心……悬明镜。”他顿了顿,胸腔起伏如风箱,“镜蒙尘……则民暗。”晓晓似懂非懂,小手却本能地覆上太爷爷的手背。那一点温热如星火,点燃了他残存的气力。他继续道,语速慢如滴漏:“那年……大旱。吾开粥棚……一童饿毙。吾抱之……体温如烙。”浑浊的老泪再次溢出,顺颊而下,“吾心……茧厚矣。刀刮……刮不去。”他猛地咳嗽起来,身体剧颤,秦志远慌忙轻拍其背。待平复,秦观山喘息着,刀尖虚指自己胸口,“伟大……非功名。是……支出……灵魂的……血。”他目光扫过儿子和曾孙女,眼底翻涌着滔天巨浪——那里面有襄阳堤坝上的暴雨,有饥童冰冷的躯体,更有此刻掌心传递的微温()。
秦志远如遭雷击。父亲的话如一把钝刀,剖开了他半生的麻木。他想起自己宦海沉浮,为厅级小吏,终日周旋于案牍,何曾有过父亲“脚踩黄土”的赤诚?愧疚如毒藤缠绕心脏。他俯身,额头轻触父亲膝头,哽咽道:“爸……我懂了。”晓晓虽懵懂,却被那悲壮的氛围感染,小脸埋进太爷爷臂弯,闷闷哭道:“太爷爷不哭……”秦观山的手缓缓落下,刀锋轻贴晓晓的发顶,如一种无言的祝福。那一刻,三代人的灵魂在泪水中交融——少年县令的孤勇,中年儿子的顿悟,幼童曾孙的纯真,在死亡倒计时的阴影下,筑起一道无形的丰碑。
夜深了。陈姐悄然端来汤药,秦志远小心喂父亲服下。秦观山合目倚枕,呼吸渐匀。晓晓蜷在他身侧睡熟,小手仍攥着他一根手指。秦志远守在一旁,目光掠过平板屏幕——“27”赫然在目,数字鲜红如旧。但他心中那冰封的河,已然崩解。他取出父亲那把修脚刀,就着灯光细看。刀锋上残留的茧屑早已拭净,却似映出襄阳旧衙的烛影,汉水堤坝的泥泞。他忽然明白,父亲一生的伟大,不在高官厚禄,而在那“灵魂的支出”——如同士大夫“忧患意识”的薪火,燃烧自己,照亮苍生()。这支出,不惊天动地,却如微尘筑塔,在时光的流沙中刻下永恒的刻度。
窗外星河依旧,人间灯火明灭。秦观山在睡梦中呓语:“镜……勿蒙尘。”声音微若游丝,却似钟磬,敲在秦志远心头。他握紧刀柄,黄铜的冰凉直透骨髓。死亡步步紧逼,但有些东西,比“28”的倒计时更恒久——那是灵魂深处刮不去的茧,是百年孤寂中破土而出的暖,是人类用最质朴的付出,在虚无的深渊上,搭起的一座通向伟大的桥。晓晓在梦中呢喃,小手无意识地收紧。秦观山的嘴角,竟浮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冰,终究在融化;光,正从裂缝中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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