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莲莲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66章 相见,辞京华,十二莲莲,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张圭年长叹口气:“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大人此去南京又何必烦恼?现在夺嫡之争险境不明,大人品行高洁,自然不想与朝中污流有所牵连,圭年也怕大人过刚易折啊!”
张圭年说得委婉,海无垠却从他话里听出意思来,冷哼一声道:“皇上现在终日耽于醮修,哪里有空管得了无垠去留?想来应是首辅大人对无垠早有不满,趁着蔡荀被查办,正好把我塞去南京给顶了他的缺!”
海无垠这一年来没少弹劾严党,严嵩早就视海无垠为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海青天之名天下盛名,即使严嵩再权力滔天,也不好轻易处置了海无垠。更何况,朝廷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把柄,海无垠却是独一无二的清流,他那洗到失色的官袍虽干净整齐,但还是免不了看起来衣裳褴褛,进京以来据说因为他没钱宴请宾客,都不怎么与人结交,就是严党想以连带的罪名陷害他也不可能。
如今蔡荀之事被拿出来说,南京都察院被罚的罚,贬的贬,如此海无垠去南京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海无垠满脸怨愤,张圭年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海无垠却已站起身来,踱步大声道:“自古以来,读书人勤学功名侍奉君前!然而心无沟壑又如何能担负天下大任?想那严首辅也是十几年夙兴夜寐考取的功名,不想安国之道,整日结党营私蒙蔽圣听!还有那徐大学士!平日里自称圣贤门生,把忧国忧民长挂嘴边!也不看看他满肚学识都用来干嘛了?!除了青词他还会做些什么?!!”
海无垠显然没把房中两人当外人,越骂越起劲,晏雪行听了也不禁有所动容,只有张圭年皱起眉头,拉过海无垠的手臂小声劝道:“大人当真不知隔墙有耳么?被人听去了怎么办?”
海无垠双眼一瞪:“我海无垠还能怕他们不成!严贼做的坏事还少吗?如果说大家都惧怕他,那谁会忠心侍奉皇上?谁还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
海无垠激愤之余,口干舌燥地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吞下,继续道:“侍讲大人不用劝我!反正被贬去南京已无前程可讲,我这就回去递上奏章,弹劾那严贼自私自利,祸国殃民!我就不信满朝文武都是姓严的!”
听这话海无垠显然是豁出去了,张圭年大为震动!恭身双手抱拳道:“大人忠义!圭年佩服!”
海无垠连忙拉起张圭年,与他挽手坐了下来。
然而张圭年转瞬面沉如水,过了半晌长叹口气问道:“不过,圭年有一事想要请教大人。”
此话过后,半晌沉默,张圭年又问:“大人觉得何为君道?”
海无垠面色一怔,作为臣子怎敢妄论君道?
:“大人何出此言?”
张圭年说:“不久前,陆指挥使遭人伏杀于朱雀街,如今凶手下落不明,陆秉尸骨未寒,两个儿子与生前几个忠心的部下却一起被李倾曲抓去了厂狱,据说每日严刑拷打,那陆同知身上快要连块完整的皮肉都没有了!大人是聪明人,难道也觉得皇上不顾往日情分,当真是个铁面无私的人吗?”
:“无垠…不敢妄议陛下!”
:“大人高义圭年佩服!但大人可曾想过,指挥使与皇上几同手足,在皇上还是兴王世子的时候指挥使就已供陛下左右驱使,如今不过半月,陆家却不再往日光景,圭年听说连同知夫人与才一岁的世子也被关押在了女牢,为此沈左使在天行宫外跪了三日三夜!可谓是椎心泣血苦苦哀求,却也未见皇上有所回护…”张归年提起那人,晏雪行心一痛,本就阴沉的脸眸光变得更阴暗了。
沈赫昏厥倒地时,还是他主张让人送回锦衣卫的,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也不知道他人现在如何了…
沈赫苍白的脸在晏雪行脑中浮现,正在晏雪行心情低落时,张圭年对海无垠又道:“圭年听闻半个月前严侍郎回来京城,皇上忙于蘸修,倒也没怎么过问,王侍伴有时提起枯骨岭的事,皇上也权当没听见,如今王尚书都已告老还乡,独子之死还没有下落,大人可知其中缘由?”
听到“枯骨岭”这三个字,晏雪行心头一跳,苍白着脸默不作声。一旁的海无垠摇了摇头,张圭年接着道:“大人身为都察右都御史,想来应该见过王公子等人的死状可怖,这么干净利落毫不留情,除了寻仇哪里会有人这么残忍?而严侍郎为人大人是知道的,若是寻仇只怕是冲着他来,可为何从谷中过去这么多人偏偏只严侍郎与佟文喜得以逃命?其中是不是可以说明一些问题?所以,陛下不是不明白,陛下是聪明人,就是相信神鬼之说,也明白几位尚书公子的死其实和严侍郎脱不了关系,怕是严侍郎做的手脚也说不定,严家权倾天下,严侍郎身边高手如云,试问京城之中,谁敢在严侍郎跟前杀人?”
此言一出,晏雪行与海无垠皆是一惊,晏雪行自不必说了,自己做的事他也想不到会有人这么想;而海无垠却震惊于皇上对严家的宽庇,虽然杀的不是朝廷命官,可那大都是大臣世子,世子在一个家族里的份量不可谓不重要,真是如此,皇上怎能容许得下?
:“…可是,杀那些世子对严家有什么好处?据我所知,那都是些纨绔子弟,平时侍郎们巴结严家的马前卒罢了,他们与严侍郎并无怨仇,更何况,现场跟随严侍郎多年的侍卫也无一幸免,如果真是严侍郎自导自演,这又如何说得通?”海无垠显然不相信这说辞。
:“大人,问题就在这。皇上是不会在意事情原委的,不管寻仇与否,总不会与严侍郎脱得了干系,死这么多人,皇上那也得过得去,但真查出点什么,严家却是不能倒的…”
张圭年讳莫如深,晏雪行却听得十分清楚:张圭年说的严家不能倒,那是因为皇上需要严家,已然到了不可分割的地步。他甚至想起沈赫说的,没有严家,谁来给皇上当靶子?谁来给皇上搞财路?所以这事皇上干脆装糊涂,反正严侍郎最后也会自己把此事料理妥当。
晏雪行见过民间疾苦,也曾幻想自己终有一天能扭转乾坤,但看到皇帝如此自私昏庸,还是不自觉地从心底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张圭年说到最后,挽着海无垠的手臂说:“大人视圭年为知己,圭年视大人如手足,大人能力出众,理应造福百姓,不该为奸佞小人所害才对!”
海无垠语气沉闷:“可是,总该有人站出来!不能让那严贼继续祸乱朝纲,危我大明江山!”
张圭年:“大人说得好!严贼祸乱朝纲,蒙蔽圣上,终会有抄家灭族的一天!但不是现在!要知道,现在谁动严家就是忤逆皇上,大人难道不记得当年的杨仲芳了么?他倒是铁骨铮铮,最后改变什么了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人又何必自取灭亡?”
海无垠心里很不是滋味,犹如被人一记闷拳砸在心口,头顶一阵阵地发胀昏沉。
他是忠,但不是蠢,皇上因何偏护严家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从前一意孤行地以为皇上是奸臣蒙蔽,但事实如何他又怎会不明白?皇上他…其实就是自私昏聩啊…
可他为人臣子怎敢往这方面想?
海无垠仰天长叹,觉得张侍讲说得不错,与其白送性命,还不如为百姓多做点事!更何况,自己就算不为妻儿着想,也应该为八十岁老母打算,更不消说自己年过四十才刚刚喜得麟儿…
***
海无垠先行告辞,留在润雨阁的两人都心情沉重,晏雪行开口道:“大人这个月内阁轮值,可知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陆家人?”
张归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晏雪行:“公子可是在担心沈左使?”
被人点破心事晏雪行面上一红,但很快又面色如常。
张圭年五味杂陈地苦笑一声,转身迈步走了出去,他不过是个四品翰林,皇上如何打算他哪里能得知?晏雪行无奈,也只好跟着张圭年下了楼。
正在这时,随着脚步声楼上突然传来一阵热闹,众人回头望去,是一群侍从簇拥着几人从楼上下来,晏雪行还未回头,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已在耳边响起。
:“雄鸡破晓高昂起,卯惜更解美人意!卯惜姑娘名字真是让人神魂颠倒,大人有姑娘这等佳人相陪,天下男人都该羡慕公子!”
淫辞秽语说得极其奉承,酒楼堂食的客人都忍不住纷纷往说话的人望去,却发现为首的是生个得矮壮的中年男子,面目也生得普通,听到恭维的话后暧昧地弯唇笑着,这也使他右边那黄杏色异瞳光彩更加夺目。
就是这样平庸的人此时正搂着一个美人的纤腰阔步向众人走来,看到堂前有很多客人,那叫卯惜的姑娘还躲在男子的怀里娇嗔道:“大人净会取笑奴家!梁音妹妹可是昨夜伺候您不周到?”
一群人越走越近,女子说话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简直使人骨头都酥了!人们看清她的长相,这才发现说话的正是如意楼的花魁卯惜。
只见她容貌生得极美,赛似桃花的双颊美目盼兮,在娇嗔的媚态下更显得她整个人柳弱扶风,娇弱可怜,此刻正依偎在男子的怀里娇笑连连…
京城第一花楼的花魁是何等颜色?居然委身这样的男人!
众人都不免有些惋惜,但看到刚才说话的人又都不约而同噤了声,那人倒是生得一副好皮相,白皙的皮肤有着刚毅下颌线条的脸庞,若不是他身上那袭红色飞鱼蟒袍,人们大概会以为他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呢!但由于他身上的飞鱼服大家知晓他的身份,即使他此刻满脸堆笑,众人却仿佛看到毒蛇露出獠牙,莫名地一股寒意入骨,忍不住纷纷丢下酒钱夺门出去。
很快晏春楼里没有逃走的就只剩下晏雪行与张圭年,双方人马几乎同时抬头看到对方,连同刚刚还说着淫词浪语的沈赫也一眼看到了前面两人。
沈赫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晏雪行,但他也只是一刹那恍惚,很快便回过神来,唇边的笑意不改,像没事人一样跟在严世蕃的身后。
:“侍讲大人也来吃酒么?怎么不告诉本官一声,本官也好与大人一起同乐呀!”严世蕃认出两人,把怀中的美人往身边一推,没有丝毫傲慢与不屑,倒像是见到熟人一般首先跟张归年打了声招呼。
:“下官见过大人!”
张圭年手足无措回礼,严世蕃视线落在晏雪行的身上:“仙君今日怎么好心情与侍讲大人一起相约?上次的事是严某多有得罪,还望仙君勿要见怪啊!呃…不知宛儿进近来可好?”
严世蕃彬彬有礼,若不是知道他行事为人,晏雪行差点以为自己以貌取人了!
:“多谢大人关心,宛儿…她自有归处!”晏雪行语气不善,眼睛紧紧盯着沈赫。
他们已经半个月不见,天行宫里他日夜想他,如今突然见到,怎么觉得他们之间关系好像已经冷淡至极了?
严世蕃见晏雪行不理他,倒也没有生气,反而拍拍沈赫的肩膀道:“沈左使!不如你与仙君先叙旧?”
沈赫此时正抱着美人在她耳边低语调笑,那美人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晏雪行,惊叹于他的天人之姿,也被他热切的眼神所震撼!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眼里的占有欲仿佛要把左使大人吃进肚子里一般!
梁音身为妓人阅人无数,哪里会看不出来这眼神意味着什么?可这是年轻有为的沈左使啊!身为镇抚司一把手年轻有为不说,相貌身材也属万中无一!京城里哪个女人见了不倾心?前段时间听闻沈左使不再流连花巷,竟然玩起了男人,京城里众花楼的姑娘都不禁为之心碎,想必沈左使之前的那位就是面前这人了!
想到这,梁音不禁心中酸涩,自知自己这样的烟花女子比不上这样出尘殊绝的美人,不过想到昨夜这位沈左使与她弹唱饮曲一夜,今天又带着她招摇过市,如今旧情人在一旁也仿佛置若罔闻,莫不是对她一见倾心了?
梁音禁不住心里得意,感受着沈左使有力的手臂,摇着婀娜的腰肢往沈赫身上靠,娇声连连道:“左使大人,这里这么多人,真是羞死奴家了!”
严世蕃不怀好意地看着两人,他不是不知沈赫倒戈相向是有所求,不过对于晏雪行这样的人他也并不想招惹,于是又拍了拍沈赫的肩,转身向前走去。
沈赫像才注意到晏雪行,抬头只望了一眼,唇边依然是一抹冷酷至极的笑意,客气地颔首向身后的张圭年点头示意,便拥着美人要往严世蕃追去。
突然,向前的脚步一顿,沈赫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仙君莫非还想和我玩?”沈赫低头望着被晏雪行抓住的手臂,似笑非笑问道。
张圭年就站在晏雪行的身后,看见他气得全身发抖,抓住沈赫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着,仿佛有些万丈穿心的东西正在他的身体里来回穿插!
眼看着晏雪行快要倒下去,张圭年飞快地上前抱住他。
眼看晏雪行落在张圭年的怀中,沈赫脸色的笑容倏然变得冰冷,语气冷冷道:“侍讲大人与仙君关系真是密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仙君与大人怎样情深款款了呢!”
晏雪行气得哑口无言,胸口一阵气血翻涌,抬手便想一掌把这背信弃义的家伙给劈了!
但身体被张圭年紧紧抱住,张圭年还红着脸对沈赫解释:“左…左使大人莫要开这种玩笑!仙君对你…”
张圭年结结巴巴要说下去,晏雪行屏着呼吸想阻止他,那边沈赫就已飞快打断道:“哦?…对我如何?大人不必介意,本使与他早就一刀两断,就是他还对本使有意,本使对他也早没了兴趣,正所谓美人乡柔情似水,本使干嘛要舍珠求椟?哈哈哈!”
沈赫说着拥着美人哈哈大笑转身离去,前面严世蕃还没走远,站在晏春楼的门口回头冷眼看着这一切。晏雪行就这样愣愣地看着沈赫慢慢走远,直到雾水模糊了视线,再看不见他的背影…
一刀两断!舍珠求椟?他刚刚说什么来着?他说他早对他没了兴趣,美人乡柔情似水?!
:“哈哈哈哈…!”晏雪行突然发出一阵狂笑,笑着笑着,胃开始抽搐,泪水也淌满了他的脸颊。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笑声变成了呜咽,张圭年想要低头看他,晏雪行缩在他的怀里,颤抖的哭声淹没在他的胸膛。
张圭年叹气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公子莫要伤心,左使大人这是…迫不得已啊!”
怀里的人伤心欲绝,张圭年只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然而顾不得心里酸到发麻,只能勉强支撑轻拍他的后背安慰他。
过了许久,晏雪行止住哭声,发现自己与张圭年这样暧昧的抱着,想起沈赫说过的话,晏雪行脸色苍白,伸手面无表情地拂去脸上的泪痕,对张圭年说:“朝堂贫道只相信你大人,今后贫道会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张归年心头狂喜,点了点头,莫不要说一件事了,就是一百件事他也一样会做到!
晏雪行深吸了口气,恨声道:“贫道要你想办法将他贬离京城,越远越好!最好贫道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