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秋水留下，你也留下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老吴一听不用去扬州打仗，反而能留下来“保护”香菱，顿时喜出望外，也顾不上脸红了，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头儿放心！包在我老吴身上！薛大傻子敢来，我打断他的狗腿！”那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害羞？

贾瑛看着他这样，忍不住摇头失笑。他最后看了一眼潇湘馆的方向，那里竹影婆娑，寂静无声，却仿佛萦绕着一缕挥之不去的、带着泪痕的幽香。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万般不舍与牵挂，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出发！”他抓起桌上的尚方宝剑，系在腰间，玄色的大氅一扬，带着一身凛冽的杀气与决绝，大步流星地踏出了听雨轩。

潇湘馆内，一片死寂。烛火在灯罩里跳跃，将黛玉单薄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晃晃悠悠，形单影只。

她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颤抖。那件灰鼠斗篷早已被紫鹃解下，露出里面单薄的素绫长裙。她依旧维持着离开时的姿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姑娘……”紫鹃心疼地唤了一声，递上一方温热的帕子。

黛玉缓缓转过身。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了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那双平日清亮如寒星、流转着慧黠与灵动的眸子，此刻空洞失神，如同蒙尘的琉璃。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汹涌地奔流而下，在她精致的下巴汇聚，又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没有抽泣，没有呜咽，只有这无声的、汹涌的泪。仿佛要将所有压抑的担忧、离别的痛楚、未来的恐惧，都随着这泪水倾泻而出。

“紫鹃……”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言喻的脆弱，“他……他会不会……回不来了？”那个“回不来”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窒息。

紫鹃心头大恸，连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也带了哽咽：“姑娘！快别胡思乱想！瑛三爷吉人天相！武艺高强，又得圣上器重，还有尚方宝剑护身！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您要保重自己啊！三爷临走前千叮万嘱，您这样……他知道了该多心疼！”

黛玉像是没听见紫鹃的话，只是痴痴地望着窗外听雨轩的方向，泪水流得更凶了。她想起他握住她手时的滚烫温度，想起他絮絮叨叨的叮嘱，想起他眼中深藏的担忧与矛盾……越想，心就越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撕裂。

“江南……盐政……倭寇……还有……甄家……”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如同梦呓，每一个词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她那么聪明，怎会看不透那平静旨意下的惊涛骇浪？盐政是帝国的钱袋子，牵一发而动全身，盘踞其间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如同盘踞在金山上的毒龙。剿倭更是刀头舔血的凶险差事，茫茫大海，敌暗我明。而“尚方宝剑”、“先斩后奏”……这看似滔天的权柄，何尝不是催命的符咒？这是将他推到了所有明枪暗箭的最前沿！他要去面对的，是比这深宅大院更凶险百倍、黑暗千倍的深渊！

“他若有事……我……”黛玉猛地捂住心口，一股尖锐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不敢想下去。那个像狂风般闯入她生命，搅乱她所有平静，带给她从未有过的温暖、欢笑、悸动与安心的人……那个混不吝却又心细如发，天不怕地不怕却又将她捧在手心的人……若他真的一去不回……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紫鹃惊呼一声，连忙抱住她。

“姑娘！姑娘您别吓我！”紫鹃抱着她冰凉的身体，看着她紧闭双眼、泪水依旧汹涌的模样，心疼得如同刀绞。她只能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地在她耳边重复：“会回来的！三爷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姑娘！您要撑住！您要好好的，等三爷回来！他答应过您的！”

窗外，寒风呜咽，卷起几片枯叶，敲打着潇湘馆冰冷的窗棂。烛火在黛玉无声的泪雨中摇曳，将满室的孤寂与思念，映照得越发深重。这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而千里之外的征途，亦是步步荆棘。唯有那枚紧贴心口的素青香囊，和其中承载的、带着泪痕的经文，如同暗夜里微弱的星火，连接着两颗在命运洪流中相互牵挂、彼此守望的心。